第3章 三
张坤轻声地试探着说,“会不会就像叶子说的,徐慧恨她丈夫,所以她从内心上渴望陈好来被杀,但发现陈好来真的被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让她很害怕,所以她报了警。”
“有一定的可能,”陆鸣双手撑着下巴,微微仰头,看着前上方,过了一会,轻叹口气,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再等等。”
张坤、叶离二人看向他,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也没再说话。
饭后,张坤借由身心疲倦,叫了辆出租车先行离开,临走时还交代陆鸣一定要把叶离安全送回家。陆鸣心想,这小崽子葫芦里卖着药。叶离或许觉得不太好意思,推脱了几句,见陆鸣坚持说要听张坤的安全地送她回家,也没再好拒绝。两人坐在车中,场面几度陷入尴尬,两人都试图找话题,但都以失败告终。距叶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几分钟后,叶离所住的小区就映入眼帘。
“老大,就在这里停车吧,再往前开车就不好掉头了。”叶离偏头看向陆鸣。
“那好吧。”陆鸣应声。见到叶离下车有些磨蹭,想必可能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于是他身体稍稍前倾,语气温和,“怎么了,有事?”
此刻,已经下车的叶离弯下腰,以至于能透过车窗看见陆鸣的眼睛,“那个,老大,我明天想请个假,有点事。”
“可以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呢?”陆鸣嘴角稍扬,露出一丝笑意,也许是被叶离难为情的样子逗到了。
“那太好了,谢谢老大!”叶离冲车里的陆鸣一笑,“那就提前祝你中秋节快乐咯!对了,老大,案子也不用太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看张坤多乐观。”
“嗯……”陆鸣一时间竟没想到要说什么,就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那我就走了,嗯…晚安”说完话,叶离直起身子,往小区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陆鸣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车外,霓虹灯闪烁。一成不变的高马尾、长袖、阔腿裤,竟然丝毫挡不住叶离的气质。
叶离忽然想到刚才陆鸣是不是笑了,微扬的嘴角,闪烁的眼睛……他的狐狸眼,真好看。想着想着,叶离自己竟也笑了,许是出于害羞。胡思乱想什么呢,她对自己说。
过了大半个小时,陆鸣也已经到家了。这时,张坤打来电话,用高高的语调坏笑道,“老陆,你俩聊了些什么啊?”
“你这孙子,故意的吧?”陆鸣压低了声音。
“我这不是在给你制造机会嘛,你怎么不领情呢,哎呦委屈死张爷我了。”
陆鸣虽然嘴上责怪张坤,但还是把这一路的尴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坤。
“我的天,老陆啊,你怎么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呢!哎呦,我都心疼了!”电话那头的张坤“厚颜无耻”地说道,“等会,叶子说她明天有事,你没问什么事?”
“这怎么问,人家肯定有自己的私事。”
“啧啧啧,搞不好是约会去了。”
“……”此时陆鸣有些不耐烦了,“张大爷,您别说了成吗?你什么事才能考虑点正事?”还没等张坤说话,陆鸣已经挂了电话。
“就这样挂电话了?我还没说完……”张坤冲着自己的手机大喊大叫。
一天在不知不觉中这样过去了。
早晨,办公室里各忙各的工作。
陆鸣电脑里接收到一份邮件,是李局发来的,陈好来在西市的相关信息。陆鸣大吃一惊,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表的焦虑。卷宗上记录的并不是他为凶手,而是——陈好来是受害人!
陆鸣叫了张坤,王惊雷等人这次案件的主要经手人来自己办公室开了个短会。
“十一年前,西市发生了一起命案,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根据当时陈好来说的,凶手是一个名叫何永林的年轻人。何永林与陈好来都在一家工厂上班,两人算是同事,两人关系不错。但是何永林好赌,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陈好来借钱。终于,陈好来忍受不了了,声明不再会借他钱。何永林因此与陈好来打了一架,并放言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何永林请陈好来吃饭,说要给他赔不是,再还一部分钱,陈好来兴高采烈地去了他家,心想,这小子终于醒悟了。没想到,到了何永林家里,何永林脸色一变,拿出一把水果刀向陈好来刺过去,情急之下,陈好来拿起地上的板凳向何永林砸了过去,砸晕了何永林之后随即报警。警方来到何永林家,带走了人,那把水果刀,还有——桌子上的一杯水!据陈好来说,这杯水是何永林倒给他的,后来警方在水里检测出了农药。之后,陈好来说,可能是何永林本来打算毒杀他,见他没喝水,又拿刀刺他。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何永林,奇怪的是,何永林没有为自己说过一句话,陈好来说什么,他就承认什么。之后何永林被判了十一年,服刑期间,没过几个月,何永林在监狱中抑郁而终。”
王惊雷的表情像是被雷劈过一般,一动不动,停了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老…老大,这么说来,这次陈好来被杀,是有人想为何永林报仇?”
“你小子终于聪明一回了。”张坤继续上下打量着王惊雷,“不过,给何永林报仇的人是怎么想的,这证据确凿,明明是何永林杀人在先的,会不会陈好来被杀跟何永林无关?”
陆鸣顿了好一会才张口,“不会,有没有注意到当时警方在何永林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杯有毒的水?”
“水?!”张坤突然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我们那天在陈好来家的桌子上也看见了一杯水!”
“没错,但是也不能完全确定两者有必然的联系。也有可能是当天家里来了什么人,陈好来倒给这位来客的。”陆鸣此时倒是平静下来了,“惊雷,去让法医检测那杯水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好。”
不久,王惊雷发来消息,那杯就是普通的水,没检测出什么,不过有可能时间太久,水中的药物挥发了。
“水没有问题,那就有些奇怪了。”一旁的王惊雷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的动作。
“你小子别插嘴。”张坤推了他一下,转头看向陆鸣,“这好像是有点问题。”王惊雷十分委屈地看着张坤,还不忘“哦”了一声。
陆鸣看着邮件,没有抬头,几秒钟后,喝了口水,才缓慢抬起头,瞪了张坤一眼,随即看了一眼王惊雷,“关于那杯水,先放一放。如果陈好来的死真的与十一年前的何永林案有关,那十二年前与陈好来结婚的徐慧肯定知道某些重要的线索。”
“惊雷,你去查何永林生前的社会关系。张坤,咱们再去‘探望探望’徐慧。”
“啊,我不想再看到那个疯女人。我一想到她就头皮发麻。”张坤摆出一副怨妇的样子。
“那好,写检查吧。”陆鸣冷冰冰地丢给他六个字。
“别,我去还不行吗。”张坤无奈道。
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徐慧有作案的嫌疑,因此徐慧已经被放回。由于案发现场不适合再居住,徐慧住在市局附近的一家小宾馆,也是为了便于办案。
陆鸣张坤二人来到徐慧的住处,徐慧也似乎知道他们要来,一见面就说,“你们终于来了。”还带有一丝不屑的语气。张坤十分厌恶地盯了她几秒钟,又想起她当天哭的死去活来的样子,不免有些反胃。接下来的问话,他没说一个字。
“你知道我们要来?”
“电视剧里面不都是这样吗?哪有一次到位的?”
张坤在陆鸣旁边冷哼了一声,心想,这疯婆娘懂得还挺多……
“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陆鸣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你还记得何永林吗?”
徐慧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强行平复自己的内心,“什么何永林,不认识,不记得。”尽管她刻意调节得很不错,但也没能逃过陆鸣的察言观色。
“哦?不记得了?那我帮你回忆起来。”陆鸣似笑非笑,“十一年前,何永林和你的死鬼丈夫陈好来本是好友,后来因为借钱,两人关系破裂还大打出手,”
说到这里,陆鸣看到徐慧脸上的肌肉已经在轻微地抽搐,但是他没有停,继续,“之后不久,何永林说要给你的死鬼丈夫赔不是,请他吃饭,但是很不妙,这原来是场鸿门宴。”
此时,徐慧脸上的肌肉抽搐得更厉害了。
“你的死鬼丈夫发现了何永林想杀他,紧急避险,才保了条命。而何永林得到了超出他应有的惩罚——生命。”
“徐慧女士,现在想起来了吗?”
徐慧已经浑身颤抖,突然大叫起来,“够了,我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这故事是你费尽心思编的吧?你们警察办案什么时候可能这么为所欲为了!”
张坤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陆鸣拦着,徐慧接下来就要躺在医院了。而徐慧丝毫不顾张坤的怒火,“小警察,小心我去告你们。”张坤一拳打在墙上。
而陆鸣依然面不改色,“我们说的是不是故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要是想你丈夫的案子尽早水落石出,就应该好好配合我们。至于你说的我们警察办案为所欲为,我们自己会注意,就不牢你费心了。”说完转身看向张坤,顺便拉了他一下,轻声说了句“走吧”。
陆鸣走到门口,回头看向徐慧,几秒后,“如果你丈夫的死真的与何永林有关,你就应该注意一下你自己了,谁知道凶手会不会迁怒到你头上呢?如果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及时向警方求助。”说完随手关上门,不回头地走了。而房间里的徐慧,陷入沉思,表情异常难看。
“老陆,我就说她是个疯女人,你看看,这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讨了一顿骂。”张坤又摆出了张氏怨妇脸,嘴里嘀嘀咕咕地又骂了一连串。
“谁说什么都没问出来?她的反应说明了一切。”陆鸣丝毫没被张坤的负面情绪影响。
“啊?!”
“张孙子,好歹你也是学心理的,你这几年除了脾气暴了不少,其他好像什么都没长进啊。”陆鸣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竟然笑了。
“我……我这不是被那疯婆娘气的嘛!”张坤替自己辩解,“哎呀,老陆,你刚才又笑了,你这半年笑的次数都有大学四年加起来的次数多了。”
“好了,别贫了。”陆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半年来……
回到局里,王惊雷一见到陆鸣回来,便匆忙跑过来。
“陆队,何永林西市临县人,从小父亲去世,跟母亲生活,还有个弟弟,叫何永春,自由职业者。我查了他弟弟何永春近一年的行程,没有来过金市,还有,他母亲叫周瑞凤,腿脚不好,也没有来往过金市。”说话的同时把相关资料和两人的照片发进陆鸣的邮箱。
“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个弟弟……”陆鸣自顾自地念叨起来,“他弟弟近一年都没来过金市,这也并没有多大可信度,万一他是自己开车或是坐黑车来到呢?又或者,他早就在金市了?”
“有道理。”王惊雷为自己考虑的太少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陆鸣察觉到了,于是说了句鼓励的话,“惊雷,你的工作效率蛮高的呢!”
不管做得好不好,人总是渴望自己的工作得到肯定、得到鼓励,有鼓励才会有干劲。王惊雷露出笑脸,“多谢陆队夸奖!”
唉,这孩子……
陆鸣并没有笑,看来何永林母亲作案的几率不大,主要是他弟弟——何永春。
又需要李局出面了。陆鸣打电话给李局,简单地说明了案件的进展,接着让李局帮忙联系西市临县分局,了解何永春这几天的动向。而这并不是一件小工程,天知道他在不在临县。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结果,至于结果是不是想要的,就看老天爷仁不仁慈了。
西市临县的某个小房间里。
“周阿姨,你知道陈好来死了吗?”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却头发花白,看上去像是七老八十的样子。轻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天空,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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