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王惊雷等人在监控室，目光紧聚，一言不发。屏幕中是张坤，他的对面是那个女人。
女人叫徐慧，陈好来是他丈夫。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
“今天上午十点多，我一回到家，就看见…看见……”徐慧掩面痛哭。
“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你想尽快找出你丈夫死因的话。”张坤阴森着脸，与平日里的形象大不相同。
“看见这死鬼倒在地上，我以为他又是酒喝多了，没想到上去扶他，发现他已经没气了。”徐慧瞥了张坤一眼，大概是被他的脸色震慑住了，没再哭。
“等等，你叫你丈夫死鬼？有点意思…”张坤嘲笑道。
“我……”徐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低下了头。
“警察同志，这也跟案件有关吗?”徐慧试探地问。
“这可说不准。”
徐慧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她对面的张坤，和屏幕前的陆鸣均注意到她这一系列变化。
“你说你今天上午十点多回来，你们不是夫妻吗？怎么？”
“这……”
“你在害怕？在这里你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有什么尽管说。”张坤有些不耐烦。
“没，没有啊，我只是恰巧昨晚不在家，打麻将去了。”
张坤看了一眼监控，陆鸣注意到了，起身前往审讯室。临走前，交代王惊雷查这个女人。
陆鸣来到审讯室，直接开门见山，“一个星期前你在哪？”
徐慧猛然抬起头，突然意识到，她家隔壁还住着一户人。
“一个星期前我跟那死鬼吵了一架，哦不，跟陈好来吵了一架，之后我连夜走了。”
“你这一个星期去哪了，还有，你为什么昨天回去？”
“我连夜回了西市。”徐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着这都一个星期了，怕那死鬼，呸，陈好来，酒喝多了摔了个缺胳膊断腿的。”
“……”
监控室里的人忍不住笑，张坤强忍着笑，唯独陆鸣始终皱着眉头。
“你回西市干什么？”
“我回家看看，警察同志，这也跟案件有关吗？”此刻的徐慧，跟原来那种软弱的形象截然相反。甚至让人不寒而栗。
“夫妻两人吵架，你连夜赶回西市，这中间仅仅是吵架？”
“陈好来已经死了，我现在说什么也都是死无对证了，对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陆鸣盯着她看了几秒。
“在案发现场，你大喊着报应，那么究竟是什么报应？”陆鸣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绝非简单。
“警察同志，你相信报应吗？人在做，天在看。”徐慧突然大笑起来，屏幕前的人面面相觑，张坤和陆鸣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徐慧。之后，问什么她都避而不答，只说两个字——报应。
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两人离开审讯室，刚一出门，张坤一句脏话破口而出，之后抱怨了一大堆。陆鸣这次没有丢给他一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这时叶离走过来，跟两人打了个招呼，看向陆鸣，“问出来什么结果了吗？”还没等陆鸣说话，张坤便抢着说，“那疯女人，一直喊着报应，可折腾死张爷我了。”
张坤这个人，总是自称张爷，也希望别人喊他张爷，然而没人随他的愿。
“张副队，知道审讯费神，老大不也跟你一起奋斗在‘前线’嘛！”叶离说完呵呵笑了。陆鸣看向她，眉头竟然舒展了。一旁的张坤觉得不公平，为什么陆冷脸一句话不说，叶子还帮他说话呢！
“等等，叶离，你说死者脖子有两处勒痕？”陆鸣突然问起来。
“啊，对，两处，有什么问题吗？”叶离来不及反应。张坤也觉得莫名其妙。
陆鸣：“凶手为什么要动两次手，是觉得一次不够彻底吗？还是为了泄气？”
叶离、张坤同时看向陆鸣，的确，两次是为了什么？
“对了，死者脖子有两处灼烧的伤，可能是电击留下的。”叶离突然想起来。
“啧啧啧，两次电击，两道勒痕，这得多大的仇啊！”张坤感慨起来。
叶离愣了一下，看向张坤。
“我去，叶子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我觉得，你能说出这么富有感情的话，实属不易。”
“噗……咳咳咳”张坤差点被自己的唾液呛死。
下班时间到了，接二连三的抱怨声传来，“明天中秋节，又得加班……”“这死鬼死得真不是时候”有人模仿起徐慧说话。
陆鸣把大家叫到自己办公室，清了清嗓子，“特别时期，大家都克服一下，咱们干这一行的，都习惯了不是吗？”张坤一本正经地插了嘴，“咱们穿着这身衣服，就得为人民服务，你们说是不是？等案子破了，让陆老大请大伙吃饭。”转身眯眼瞅着陆鸣。
陆鸣：“……”
“大家养足精神，积极配合。就说这么多，下班吧。”
大家接二连三地离开市局，唯独陆鸣、张坤、王惊雷仍留在办公室。
王惊雷：“徐慧，西市新区人，十二年前与陈好来结婚，至今膝下无子。没有违法乱纪行为，同样在金市没有亲戚。”
“结婚十二年，至今膝下无子，也没有领养吗？”
“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正常夫妻如果长期没有孩子，一般都会领养个孩子，这对夫妻，脑回路不太一样啊！”张坤笑着说。
“你说的没错，这是个疑点。”
张坤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
办公室里，三人面面相觑，再次陷入沉寂。
疑点重重，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老人说的话是可信的，从徐慧那里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报应？谁知道报应是什么。两人结婚十几年膝下无子，几年前又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这又是为什么？夫妻吵架，妻子连夜回西市，离开了几年的城市，是什么让她决心回去的？两次电击，死者脖子上两道勒痕，正如张坤所说的，这是多大的仇恨？而最难的是，案发地点太过偏僻，查不到监控，现场太过干净，可见凶手心思之缜密。这恐怕是自陆鸣张坤接手刑侦队以来最厉害的凶手了。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陈好来应该是在来金市前在西市结下的仇。但既然是在西市结下的仇，凶手为什么不当时就在西市动手，而过了这么长时间在金市动手?是所谓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陈好来夫妇来到金市，凶手是清楚的吗？这样说来，凶手是一直在关注着陈好来，一直等了几年，等到了在凶手看来的“好时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凶手的耐性也是非常好的。
相当棘手啊！
晚上，陆鸣半躺在自家的沙发上，眼看着天花板。他时常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当警察，以他的能力，当初大学毕业完全可以接着读研读博，可以去当心理咨询师，过着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向现在，听心吊胆地每天琢磨着别人的故事，工资还很寒酸。但是转念一想，大学毕业和张坤一起考进分局，当时还是个小民警，每天帮张家大爷找狗，帮李家阿姨劝架，直到某一天两人破了一件重要的案子——当时影响巨大的拐卖儿童案，之后局里的刑侦正副队长顺利升职，他二人功不可没，于是接替了他们的职位。
再后来，被解救的孩子的父母上门感谢，陆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豪与人生的意义，也下定决心要为做好这个神圣的工作。这样一想，一切都是值得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处理好现在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实现人生价值，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考虑吧！
冷静下来理清思路，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出死者陈好来在西市与什么人结下了什么仇。这需要李局出马，联系西市公安局。
给李局打个电话，“李局好，关于死者陈好来的案子，需要您的帮忙。”
电话那头：“陆鸣啊，有什么忙你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那就太谢谢您了，是这样的，我需要知道死者陈好来在西市的相关卷宗，因为，死者在西市很有可能有过前科。”
“好，跟我不用那么客气的，呵呵”李局很看好陆鸣，当时陆鸣当上刑侦队长，他也是出了不少力。“陆鸣啊，你要记着，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坚持。”
“我会的，谢谢李局！”
挂电话后，陆鸣想了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打电话时已经很控制自己的语气了。
陆鸣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叶离打来的。
“老大，我听张坤说，陈好来夫妇结婚十几年来，没有孩子，也没有领养，我猜想这可能是陈好来本人有问题，但是他又不愿去养别人的孩子，而且他经常把气撒在他老婆头上，久而久之，他老婆积怨太深，于是杀了他。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电话那头，叶离娓娓道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电话这头的陆鸣陷入沉思，“但是有疑点，徐慧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出，连夜回西市，之后又回到金市，发现陈好来死了又报警，还喊着‘报应’之类的话呢？”
“也是，如果凶手真是徐慧，她这么做无非是更快暴露自己，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好处。”叶离感到有些难为情，“老大，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没关系，哪有那么容易破案呢，”陆鸣想安慰她，但是无奈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限，他没有张坤那张能把人说得天花乱坠的嘴。“等等，你说是张坤告诉你的信息？”
“是呀，哦别误会，张副队非要请我吃饭，我拗不过他，然后就顺便问了一下案件近况。”叶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就在这时，张坤夺过她的手机，“喂，老陆，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过来，地址发给你。”
“……”陆鸣愣了几秒钟。
“哎呀，破案也是要吃饭的，来吧！”电话那头的张坤乐呵呵地说。
“那好吧，地址发给我。”陆鸣无奈道，心里暗暗地骂了句这孙子。他有时挺羡慕张坤的，遇到什么事都能看得很开，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而且还会苦中作乐。
陆鸣开着单位的配车，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点。途中他倒是没再想案子的事，而是在想叶离，他总是觉得这个女孩不太一样，话虽不多，但句句在理，而且还会适当地开玩笑，她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过跟自己不一样，叶离总是微笑，但是叶离的笑总给他一种感觉：眉宇间有一丝忧伤，这个女孩并没有那么快乐。他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女孩吸引，而可怕的是：他自己都没发觉。
缘分有时候很儿戏，也许在人群中，他多看了她一眼，她便成了他一生的牵绊。
“老陆，你终于来了，等的黄花菜都凉咯”张坤嘲讽起来，接下来他收到了来自陆鸣的巴掌。叶离被这两人逗得呵呵直笑。
“老陆，我觉得叶离刚才打电话跟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张坤突然正经起来，这可把陆鸣叶离二人吓了一跳。张坤没被两人的表情打断，继续正襟危坐：“总之，徐慧这个女人不简单，有一定的嫌疑。对了，我还查了她的行程，从金市到西市的车票是吵架那晚临时买的，但返程的票是次日预订的，也就是说，她在回西市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返回金市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徐慧可能知道陈好来在这段时间会遇害，或是说她打算在那天杀了他？”陆鸣看向张坤。叶离看着两人，一言不发，此时的气氛异常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我更偏向前者。我觉得如果徐慧想要谋杀亲夫，没必要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陆鸣打破了方才的沉寂。
“对，我也这么认为。”张坤。
“我有问题，如果她提前知道自己的丈夫会遇害，她为什么不向警方求助呢？”叶离缓慢地看向陆鸣。
“的确，这也是一个疑点。”陆鸣看向她，四目对视，接下来的一秒钟，空气再次凝结。两人同时看向张坤。
张坤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两方炙热的目光，瞬间一慌，“你俩别看我啊！我脸上没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