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糊涂
一连数日不曾有好消息,李钰闻声挥退暗卫朝着山庄大门去。
马蹄声由远及近,坐于马背之人策马扬鞭而来,他拉住马缰翻身下马跪地,“殿下,臣不负使命。”
“陆兄快起。”
宋予然一行闻声而出,众人瞧着陆仁贾此去明显沧桑不少的面容皆是一阵感叹。启程归京的队伍只有李钰,她去时匆匆,甚至没来得及跟关氏父女告别。陆仁贾望着渐自行远的马车叹气。
宋予然拍了拍肩头,“陆大哥一路辛苦,食厅已备下菜肴,殿下亦给陆大哥讨了不少佳酿。陆大哥今日可一饱口福。”
陆仁贾爽朗大笑。席间,陆仁贾想起一事,他道,“是了嫣儿妹子,陆某此去江南正巧碰及苏阿叔与苏姨,他们托我给你兄妹二人带声好,道是最迟小满会回来看看。”他瞥了一眼宋叶清,“还有叶清妹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包裹严实的玉镯子,“这是苏姨特意托我带给叶清妹子的。”他坐回去,“予然妹子与星竹自也少不了,就是为难陆某着实拖不动那么多的物什。”他有些不好意思。
宋叶清道谢。宋予然与宋星竹倒也不是会介意这些的人,毕竟相对姐弟二人,宋叶清确是苏父与苏母瞧着长大的,待她自是要比待他二人要亲些。
宋予然好奇的凑了过去,“阿姐,这玉镯好生漂亮,瞧着就价值不菲的模样。”
宋叶清才将裹着镯子的布掀开一个角便晓得这玉镯是何等的珍贵。她眼睑微颤,下意识的看向苏嫣。后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宋予然许久未闻宋叶清回应,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奇怪于苏嫣今日怎么屡屡心不在焉,往日这面瘫可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她阿姐身上的。
宋叶清将镯子抱好,“苏姨可有托陆大哥给叶清带什么话?”她心中没来由的忐忑,握着镯子的手不断收缩。
陆仁贾仰头灌下一口酒擦去唇边酒渍望了苏嫣一眼,百思不得其解道,“有,苏姨让我跟你说他们一直将你视如己出,让你千万放心,苏兄那处……”他顿语,“苏兄那处有他们,定不会苦了你。”
宋予然“嘶——”了一声坐回了沈韵身旁。她只觉自己时下不该多嘴,她阿姐这低气压都快要波及到她了。她心肝颤的抱住了沈韵的手臂,心想阿姐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一直对苏大夫……
“叶清明白了,多谢陆大哥。”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连宋叶清自己都未搞明白,苏姨的意思她是明白的,这玉镯本是苏家传给儿媳之物,如今给了她,二老想做什么何须多说?可奇怪的是,宋叶清在这一刻却全然没有半点儿欣喜。
这实在不合常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宋叶清苦恼的蹙起了眉。陆仁贾伸腿踢了踢还在状态外的苏嫣,朝她挤眉弄眼,好似在问你兄妹俩这是闹啥?苏父与苏母常年离京游历,能知晓他兄妹二人境况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所以到底是苏荃那木头还是苏嫣这面瘫将这事给捅了出去?
陆仁贾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兄妹二人瞧着一个比一个闷,他着实想不到会是谁传信给二老,竟逼得二老不远千里来催亲。
苏嫣波澜不惊的眸晃了晃,她起身离席。宋叶清的视线随她的身影移动。
宋予然盯着这二人挠了挠脑袋。
这般又过去数日,李钰一走,这守在山庄附近的暗卫便亦随之而去。万幸她让陆仁贾留了下来,加上之前宋叶清姐妹雇的一些练家子,总得来说她们亦还算是安全的。但她们都明白,《松鹤延年》一日还在宋叶清手里,张士诚便一日不会放弃。
她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临近立夏,庄内亦迎来了不少远赴而来避暑之人,这几日可将庄内众人忙的乱乱转。
淅淅沥沥的雨接连下了五日,直到今日方放晴。苏嫣立于雅阁下,目之所及是不远处屋檐上缓慢坠落的雨珠。她伸出指尖去接,身后一片绿叶破空直逼她而来。苏嫣余光扫去,身体下意识的避开。
叶片依旧擦过了她的袖臂。
陆仁贾握着酒葫芦走来,他立于苏嫣身侧半尺,视线顺着她适才所看的方向去,“多久了?”
苏嫣收紧掌心,“陆公子替我保密吧。”她没有回答,反是释然的松开手望向屋檐上落下的鸟雀。
“这般大的事你当真以为能瞒得下去吗!”陆仁贾厉声质问,他捏紧酒葫芦一把抓起苏嫣的手腕,“你经脉紊乱,内力溃散不过只是开始,你是想余生都当个废人吗?”他拽着苏嫣往栈道去,“不行,你今日定要随我去寻关姑娘,让她好生给你瞧瞧!”
苏嫣奋力抽回手,“我去不得。”她垂眸,态度坚决,“最迟还有半月。”她咬牙。
“你这话是何意?何的最迟半月!”陆仁贾心急如焚,偏生苏嫣一脸平静,她道,“最迟还有半月,张士诚便会寻上我。”她直视陆仁贾,“自张氏流放后我便开始断药,今日已是最后一粒了。”
她从袖中掏出那药瓶倒出放入口中,“张士诚知我活着第一时间便会来清儿姐姐这儿,他对食谱不死心,自不会放弃从我这处下手。”她解释道,“不论如何我都得坚持到张士诚寻上门的那日,他深谙此药,若是知晓我服过解药定然不会轻易露面。”
她的视线从鸟儿身上移开扫向了栈道处正佯装喂鱼之人。
陆仁贾瞪了一眼那盯向他们之人,那人掌心一抖忙不迭低下头。近来庄内平白来了这多人,按理,东篱下方起步,实在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名声大噪,这背后若说无人推波助澜那是假。
张士诚无法近身,但他亦不会闲着,这些人中有多少是他寻来的眼线他们心中都清楚的很。为何按兵不动至今,一来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来则是为了东篱下来日的风评。谣言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那些散播与相信谣言之辈。
不论是苏嫣还是陆仁贾都做不到轻易让人宋叶清一行付诸心力打造起来的地方给糟践了去。
“你糊涂啊!”陆仁贾摇头。
苏嫣勾起一抹苦笑,“事已至此已是再无更好的法子不是吗?还请陆公子千万替我保密,尤其是阿兄与清儿姐姐那处……”她抿唇,“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她望向远山眉黛,心中的愁闷却无法诉说。
“你,嗐,我何时劝得动你?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但有一点你得听我的,最迟半月,若是那张士诚未有动作,那你便得同我去寻关姑娘。当日我曾允诺苏兄好生看着你的,总之我绝不会放任你轻视自个儿这条命。”
想起昔日二人因立场不得不对峙的幕幕陆仁贾便觉心揪,他拔掉酒塞大口灌下。
苏嫣颔首提起地上食盒,陆仁贾道,“你可是要离庄?我随你一道去。”
她摇头,“不必了,我想去看看陈嘉,陆公子若是瞧见清儿姐姐便同她说一声,我去去便回。”她转身走远。陆仁贾无奈的摇头。
上山的路满是泥泞,陈嘉被葬在了与连江村相对的山腰,此处景色不错,眺望便是翠色的江面,柳条垂下荡起圈圈涟漪。荒寂的坟包上冒出几根杂草,苏嫣将食盒掀开,从内取出果盘与糕点摆在已有些发霉的木桩前。
桩上用剑气刻着“陈嘉之墓”四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今日我特带了好酒。”苏嫣将腰间的酒馕抽出拔下塞子朝木桩前倾倒,香醇的酒水顺着地面流动,她将酒馕挂在了木桩一角起身去拔那坟包上的杂草。
“许久未来看你了,杂草都生了不少。”她将拔下的杂草揉成一团去擦木桩,“下一次亦不知是何时……”她黯然垂眸。
日上三竿,山林中方再次传来脚步声,宋叶清扶住树干停歇,她擦去额间汗渍,艳阳将远方叶尖处的雨珠照得刺眼,她下意识的拾袖遮挡,视线偏转的那瞬,数十米开外一个鬼祟的人影藏身在树后。
宋叶清眼熟其人,她疾步走去从后拍了拍那男子的肩,“公子。”
那男子被吓了一跳,闻声脚下一慌接连往后退了数步,他眼神躲闪。宋叶清作势要将他往苏嫣那处引,“公子可要随我等同行而归?”
男子摇头摆手拒绝,“不了不了,近日阴雨连绵,难得放晴,此处景色极好,我打算在山中再走走。姑娘不必管我,自去便是。”他转身朝山下行。
宋叶清好心告诫,“那好吧,山中有豺狼出没,公子天黑之后莫要多逗留。”
男子心虚点头作揖道谢。
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宋叶清方蹙眉收紧了怀中的外衣。她收回思绪朝苏嫣那处去,暖阳洒在她不安的眉宇间,宋叶清看着不知在这处眯了多久的苏嫣心中直叹气,她欠身小心翼翼的将外衣披在了苏嫣身前。
那人的睫毛颤了颤,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拽住了宋叶清的手腕。冰冷狠厉的眸在对上宋叶清面容那刻瞬间柔和,她瞥向身前耷拉着的外衣嘴角噙上了笑,“清儿姐姐怎么来了?”她将外衣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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