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静谧,宋予然又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只看见人影走动,沈韵将第二包药草倒入池。宋予然脑中想着沈览的事,刘虎时下昏迷不醒,巧克力的秘方只能算是引子,想要让沈览无罪释放还得看刘虎。
可显然,那颠公将一切痕迹处理的过于干净,只凭这个时代仵作的能力难以将其定罪。否则亦不会独独留下沈览出现在案发现场过的脚印。
沈览是沈韵的阿兄,刘虎那时恨不得杀了沈韵泄愤,又怎会在清醒之后认罪呢?宋予然甚至怀疑刘虎是不是早就打算寻个替罪羊?沈览的出现无疑给了他脱罪的机会。
人证、物证,无论是哪一个沈览都要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证明人不是他杀而是刘虎所杀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呢?
宋予然猛地睁眼,“是斧头!”她灵光一现,“咻”地一声从汤池中站起就要往山下去。没错,凶器,找到凶器就能进行信息比对,届时钱氏一家死于谁手便真相大白!
沈韵不明所以的按住了她,“时辰未到,你去何处?”
宋予然心脏激动的狂跳,她一把抱住沈韵,“沈韵,我知道怎么证明沈大哥无罪了!”她松开沈韵扬起灿烂的笑,“你可还记得那日刘虎寻上我们之时手中拿的那把斧头?”
沈韵停顿几息回过味儿。
刘虎最后是被关岱制服的,那么见过斧头者就只有关前辈了。
二人显然想到一处去了,她们对视一眼双双噙了笑。宋予然等不及了,恨不得就地生出翅膀驮着沈韵飞去关岱的竹屋。好不容易挨过药浴时辰,待内衫干了大半宋予然穿上外衫拉着沈韵便朝山下赶。
来到竹屋之时夕阳已与江面齐平,远山的云霞游荡在竹屋之上,关岱孤身躺在摇椅上。椅身随风轻摆,将她怀里的酒囊吹动。脚步声渐近,关岱循声看去。宋予然二人已是近在咫尺,“关前辈。”
院门未关,她们适才敲了许久未得关岱应答便自作主张行了进来。
关岱一听这声便犯困,这丫头每次上门都没好事,她今日累了,不想同她们废话。她将酒囊抛给宋予然翻身背对二人又眯着了。
宋予然握着酒囊无语凝噎,她将酒囊小心的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俯身作揖,“叨唠关前辈,我二人此来是想向关前辈寻一物。”她顿语,“还问前辈可记得彼时刘虎所持的那柄斧头?”
关岱挠了挠肩头,“柴房。”
“多谢前辈。”宋予然一喜,二人穿过竹屋来到后院,寻了一圈方在一木墩子旁瞅见把不成样的斧头。万幸其上肉眼可见尚残留着血迹,估计连刘虎都未想到他会杀沈韵失手反被关岱擒住。
沈韵将包袱袋摊开绕着斧柄绑上,宋予然这方握上斧头。
再次回到前院,关岱仍旧背对二人。宋予然放下斧头上前作揖,“前辈,这斧头我二人便拿走了,待明日我定寻把好使的交予前辈。”她又拜了两下这才转身走回沈韵身旁。
斧头之事对沈览而言便多了一个筹码,宋予然将斧头提回东篱下时已是皓月当空。林中传来虫鸣,辛夷与川柏守在山庄门口,一人手中提着只烛灯,待瞧见二人身影这方匆匆迎了上来。
“二小姐、四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辛夷为二人照路,“大小姐都急坏了,道是再过半个时辰若还见不着人便寻人去山中寻。”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不碍事。”宋予然道,“阿姐呢?”
“大小姐在后院呢!”辛夷回,二人闻声加快了步伐。辛夷道,“夜里黑,二小姐与四夫人慢着点走。”
宋予然看了一眼这漆黑的院子,心想是该定些路灯了,这大晚上的简直两眼一黑。
川柏瞧见宋予然提着的斧头伸手接了过去,“二小姐从何处寻了把不成样的斧头?这刃都钝了。”他拿起斧头就着烛灯看清,顿时双手颤抖,“这,这上头是……”
辛夷好奇的凑了过去,待见及那血迹后畏惧的缩回了宋予然身后,“二小姐这上头怎还有血!”
宋予然接过辛夷手里的烛灯照向沈韵身前的石子儿路,“这东西可关键着。”她挽住沈韵的手道。一切静待明日,宋予然连夜赶出一份称不得是秘方的秘方。好在当时那堆可可豆磨出的可可粉够多,她留下的巧克力还有剩。
等明日同这秘方一道交予曹坚,至于这斧头,宋予然留了个心眼,直觉告诉她静观其变。
是夜,积云遮月。
曹府主院外人影窜动,巡视的家丁两两而行,其中一人闻声转头,身旁另一人道,“怎么了?”
家丁的视线定在那树后许久,一只花猫从树上跃下钻入草垛。他舒展眉宇摇头收回视线,“无事,看错了,是只野猫。”
直到二人渐自走远,藏于树后之人方探出身子奔向了曹坚屋子。
屋内烛火摇曳,两道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妇人语气凝重,“夫君,郎星他就是一时兴起,贪个鲜,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由着他胡闹?那宋氏姐妹毕竟出生京城,宋府的名号在长安城亦是响当当的,夫君若是因此得罪了宋府,妻恐那宋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这儿到底只是个小地方,怕就怕那宋老爷子搭上官家给夫君寻不痛快。”
“莹莹多虑了。”曹坚将脑袋埋在赤莹莹怀里,“为夫此前打听过,这宋府如今早已不似从前,自那宋天德倒下后满一芳变卖,宋府那几房分家的分家,此前尚有宋天德把持,而今啊,早就不是一条心了。宋天德当年不肯受招于朝廷,现下又怎会还有什么官家供他攀附的?”
他躲他们还来不及呢!
“他宋府可寻不上为夫的不痛快。”曹坚朗笑出声,“至于郎星,他是你阿弟,既唤我一声姐夫,我自当照拂的。昔日若是无莹莹,无你赤家鼎力相助,我曹坚如何能有今日?我爹娘去的早,家中清贫,能坐上如今这位子离不开莹莹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照拂,我亦早便将你爹娘当做了我亲生爹娘。”
“郎星想要便随了他又何妨?如今我有权在手,与其让他花费银两低三下气的去求那一纸秘方,何不我直接出手来的快?再而,为夫今日是瞧见了的,那宋府姐妹养在长安城那般的富贵地方,哪里又是会缺郎星几张银票的人?不然哪还轮得到郎星?”
只怕那晚在桥头这秘方便让人买了去。
“夫君莫要妄自菲薄,夫君能有今日的一切自也离不开十年寒窗。”赤莹莹闻言稍稍心安,她揽住曹坚,“可妻还是担心沈览那处,夫君这回可着实下手不轻。妻瞧着那人都奄奄一息了,这要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她正色道,“夫君啊,你还是快些去寻大夫给那人瞧瞧吧?可莫真死在牢中了。”
妇人说着便要起身。
曹坚一把拉住她,“莹莹莫急。沈览这厮胡作非为惯了,为夫早便想惩治惩治他,怎奈一直寻不到由头,这回亦是他该的,便当长个教训。待明日秘方到手,为夫便将他放了。你放心,他一时半儿死不了。”曹坚无奈的摇头笑着。
“夫君这话是何意?”
“你还问?”曹坚捏了一下妇人腰肉责怪道,“还不是莹莹生的好儿子?半个时辰前衙役来报,说启元那小子溜进了大牢。”他无奈扶额,“那小子也不知像谁,年少时便总想着打打杀杀的,为夫当日就是听了你的话将他送到那劳什子的武学师傅家去,本以为能让那师傅好生磨磨他的锐气,哪知这小子学成回来还忘不了打打杀杀的,直嚷着要当兵挂帅。”
赤莹莹嗔怪的捶了他一拳,“夫君说启元像谁!那小子执拗起来岂非与夫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启元当真溜进大牢了?衙役可有说他去作何?”
曹坚握住她的拳头耸肩,“还能做何,给那沈览送药的,也不知那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他何时与沈览交好了?”
妇人眸子一转,“哪里是交好?许是炫之央他的。”
“哦?”
“嗐,妻听炫之说沈览他独女今岁开春与他做了同窗,那丫头与文枝很是交好。妻估摸着许是这个原因。”
曹坚碾着胡须笑道,“那混小子这是春心萌动啊?为夫若是没记错,夫子家那姑娘今岁也有十四了吧?”
“是。”赤莹莹颔首,“明岁便是及笄,文枝那丫头我瞧着亦是乖巧懂事的。郎星也不小了,他既有心,夫君你也该早做打算,莫让他同启元般。”
“炫之那混小子不敢,他没启元那心思,不过莹莹说的为夫记下了。”曹坚笑得狡黠,“待端午一过,为夫便领人上夫子家提亲,这般莹莹可满意?”
妇人捶他,“炫之喜见便好,我满意个什么。不同你扯了,启元许是快回来了,那大牢里阴寒潮湿的,妻去唤丫鬟备下热水与干衣。”
赤莹莹起身离开,曹坚眼巴巴的舍不得撒手。
窗外偷听之人翻身滚入屋内,还不等二人反应他便扼住了赤莹莹的脖颈。他面罩遮容,剑眉星目间尽是轻蔑。曹坚夫妻二人见势霎时吓没了魂,妇人凄凄求饶,曹坚道,“莫伤莹莹,你想要什么,我绝无二话!只求公子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