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撞鬼了！宋予然环视了一圈屋内，有点可惜啥都没听到。她郁闷的收回步子，心觉诡异的往老妪那看了一眼。
老妪青白色的双眸偏了过来，好巧不巧的正对着宋予然的方向，后者心脏砰砰直跳。
“前辈？”沈韵察觉到宋予然的神情，忙不迭紧了紧老妪的手想要将适才脱口而出的回答再以文字的形式传达给老妪，老妪却是摇了摇头收回手，“不必了，姑娘适才的脉象促动，已是给了老妇回答。”
沈韵后知后觉的脸红，她看向宋予然，索性这人不懂老妪口中意思。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
老妪不再顾二人，她伸手摸索着那盲杖起身，“今日事今日毕，老妇没旁的疑问了，事不宜迟，姑娘便趁早上山吧。”她拄着盲杖从内屋取出一捆粗麻绳交给沈韵，“姑娘将这个一并带上。”
她说罢背起手用盲杖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宋予然见势凑了过来，她用手肘碰沈韵，“沈韵，适才关大夫那话是何意？”
怎么脉象促动就算是回答了呢？
沈韵伸手作“嘘”状，示意宋予然莫要出声，她摇头抱着麻绳追上了老妪。
宋予然只觉纳闷，心想还是等见到阿姐时再同她讨教讨教吧！阿姐看过不少医书，许是会晓得的，她不得不按捺住心里的好奇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
继续上山的路不似来时那般狭窄难行，不知是不是她们此前走错路了的缘故，时下道路两旁皆是樵夫砍出的痕迹，显然这处常有人行走。宋予然一人行于最后，停停追追的很快体力不支，沈韵额间也冒了汗，她看向仍旧一副老神在在，大气还未曾喘一口的关岱，眼底只有“惊讶”二字。
沈韵回头望了一眼宋予然，伸手拉住了老妪，“前辈可否歇歇？”她加重呼吸，极力显示出体力不敌的状态。老妪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天，感受着艳阳的方向，已是未时二刻，时辰尚早，她收回视线摸索到一块平整的石上坐下。
老妪从腰间摘下水囊用盲杖在沈韵鞋边戳了戳。正注视着山下的沈韵匆匆收回视线，她接过水囊，“多谢前辈。”直到宋予然走近她方远离了老妪几步拔掉水塞将囊递给了来人。
宋予然渴得嗓子眼都在冒烟，她握住水囊看了一眼老妪，又朝沈韵摇了摇，那模样像是在问她喝了没？沈韵摇头示意她自己不碍事，宋予然索性也不再矫情，她悬空灌了两口解了渴便将水囊给了沈韵。
二人饮过水后又缓了一阵才再次出发。
老妪将沈韵一路带到了山巅，断崖之下是一片云雾缭绕之况，宋予然心慌的站在崖边往下眺望，她鞋尖不经意踢到一粒石子儿，石头滚了两下旋即坠下崖再无半点儿声音。
老妪在周遭挑选着粗实有年头的老树。
宋予然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慌不慌，大不了就是粉身碎骨，她咽了一口唾沫回头寻找着沈韵的身影，本是想拜托她待会儿在崖上千万拽着点自己，哪料入目已是老妪在给沈韵系麻绳的一幕。
老妪反复将麻绳检查过后确保万无一失才叮嘱道，“此草周身为紫，形似喇叭，根茎之上生有倒刺。老妇只能帮姑娘到此了，接下来便全看姑娘的运气了。”
“沈韵记下了，多谢前辈。”沈韵迈步朝宋予然走去。老妪则是就地坐在了那老树下，她手中攥着麻绳注视着山崖的位置。
这可万万使不得！宋予然小跑过去拽着沈韵衣袖便示意她自己有话说。沈韵哪会猜不到宋予然心思，她朝她摇了摇头，唇语道，“无妨。这回便换二小姐在这处等着我。”
她嘴角噙笑，全然没有即将会面临什么的意识。
宋予然咬牙，“不行，你不能去。”她说着便要去解沈韵腰间绳结。
沈韵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入怀，馨香扑鼻，宋予然只觉身前一软，炸毛的小狗渐渐安静下来。沈韵轻揽她的背身，“这段日子二小姐可想起了你我初见之时？”
宋予然不知沈韵突然提这茬作何，她到底不是原主，这记忆自是不在她脑子里的，她摇了摇头攥紧了沈韵身后的衣料，“我不记得了，沈韵，我不能让你因我涉险，你把绳子解下来好不好？我们把绳子解开好不好？”
她鼻音愈发重，“你若是有个意外我该如何？”她顿语，“如何……同曦儿交代？还有阿姐她们。”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
“比起二小姐，沈韵更愿出意外之人是自己。”沈韵温柔的摸着宋予然的脑袋。
“那我们都不摘了，那劳什子的药草我不要了，沈韵，我们回东篱下好不好？我不要这解药了，不就是受制于人吗，我不要紧的，真的，等阿姐回来我们可以再想其他法子。”宋予然对上沈韵视线。
她眼尾尽红，活像一只急眼的小兔子。
“二小姐又胡言了。”沈韵失笑，指尖抹去她眼尾泪珠，“二小姐这般不信任沈韵吗？二小姐忘了我可是会上房的。”
她指的自是元宵节那晚。
“那怎能一样？”宋予然彻底急了，“我没有胡言，沈韵，我这回是同你说正经的！”
“沈韵说的亦是正经的啊！”沈韵伸手抚去她额间碎发，“二小姐不是想听我说起初见那日吗？沈韵答应你，待我将药草摘回便同二小姐说如何？”
“不如何！”她现在不想知道了，她只要沈韵别犯傻。宋予然揪住沈韵衣袖，“沈韵，你为何非去不可？”她们明明还有时间的，还能想出法子的，全然没必要在此冒险。
因为……
沈韵摇了头，这背后不单涉及宋予然，还涉及殿下的谋划，她一时半儿无法同宋予然说清，她允诺道，“二小姐可愿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可这与现下无关。”
“那便足够了。”沈韵略过她后半句松开宋予然，后者死死攥住了她的衣摆，她垂下头泄气道，“沈韵，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好歹，摔下去直接死了就算了。若是不幸还留一口气，不死也得残，你别指望那老头，他如今自身都不得劲，可没心思顾你，他若是想休了你不过一纸休书的事。”
“你想想你的后半生，还有曦儿，你不想让她难过吧？沈览，他虽然不靠谱，但心底里还是在意你这个妹妹的。你不过与阿姐同岁，你的未来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你别去好不好？我们回东篱下。”宋予然哽咽道，“我求你了，为了一株药草不值得，真的……”
沈韵闻声顿步，她托起宋予然小脸，满是泪痕的脸上尽显狼狈，沈韵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值得，那不止是一株药草，更是能解二小姐体内之毒的药草。”
宋予然的心猛地跳动，她眼睑微颤，倔强的扭开脑袋，“你既晓得中毒之人是我，那便该明白这本就与你无关。我宋予然不值得你如此涉险，你也全然没有立场这般做不是吗？你只是，只是阿爹娶进府的妾室，只是宋府的四夫人，只是我的——小娘。”
她死死咬牙，刻意将那二字在齿间磨碎嚼烂最后咽下。
沈韵呼吸一滞，她苦笑一声欠身看着宋予然，“我还是喜欢二小姐唤我名姓。”
“你！”宋予然顿时哑语，心道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好说歹说都不行就非得去送死是吗！
“我不管，我不许你去！两个选择，一，要么我们现在回东篱下，二，要么你解开绳结我自己上。”宋予然跺脚。
“我选三。”沈韵扬起下巴偷笑，她捏了捏宋予然脸补充道，“三，你乖乖在这等我，我去将药草取回，然后我们一起回东篱下。”
“没有三，只有两个！沈韵你成心的是不是！”宋予然恼火的瞪着她。
“许是吧。”沈韵挽起耳边碎发，倏而凑近她耳畔嬉笑道，“被二小姐看出来了，沈韵确实成心想冒险，若是成功呢，日后沈韵就算是二小姐半个救命恩人了，这救命之恩二小姐可千万想好如何报答。”
她揉了揉宋予然脑袋握紧麻绳走向山崖。
宋予然恍惚回神，她急忙往前跑了两步，心里那句：若是失败呢？到底是没问出口。
沈韵转身落脚，宋予然紧攥麻绳，“沈韵，你要好好的，我不许你有事你听到没有！”
沈韵颔首。
陡峭的崖壁不断有碎石坠下，沈韵一手紧握麻绳一手攀住崖壁，她的视线时刻注意着脚下。麻绳缓慢下放着，约莫到离崖顶五六米的位置沈韵的视线内才出现了一株类似老妪所描述的药草。
与此同时，空寂的密林内传来脚步声，急而燥，由远及近止在了老妪身后，来人正是刘虎，他腰带后别了把斧头，视线扫过老妪蹲地，他伸手想要去掐老妪的脖颈，下一瞬一双青白的眸子便迷茫的对上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