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闻声也掀开了车帘,她本就一直注意着外处的动静,奈何耳力不及,也没能听明白个什么,直到宋星竹的声音传来。
这边,莫名其妙被人丢出马车的宋星竹一脸懵逼的揉着屁股从雪地里爬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雪,满脸的委屈。
“你去前面那辆马车。”女子的声音从车帘内传来,无波无澜。
宋星竹哑口,吃瘪的走到了宋叶清二人身前,挠头问,“阿姐,二姐姐,那姑娘是何人啊?”
好生凶!
宋予然面色不爽,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复想起自己的小命儿还在这混蛋手里,瞬间焉了,“就是个凶神!母夜叉!死面瘫!”
不动手,她还不能动口了吗!虽说动手她也压根不是人家对手来着。
宋予然菜得郁闷,菜得开始怀疑人生。
宋叶清握了握宋予然的手,对宋星竹道,“罢了,星竹你便同我们一辆马车吧!”
终是觉得有必要同陆仁贾说一声。宋叶清迈步走近后方马车,人才至,车帘便被掀开。
陆仁贾一手握着折扇撩起车帘一角,露出的位置正坐着那女子。陆仁贾探出脑袋,笑意盈盈的开口,“叶清妹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这姑娘竟这般难缠,一路跟我到此。”
陆仁贾这话才落,那女子便抬眸看向宋叶清,随即收回视线横了陆仁贾一眼。陆仁贾依旧风轻云淡,一副没注意的模样。
好家伙,认识啊?
宋予然在一旁眯起了双眸盯着陆仁贾,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货不是个善茬!
宋星竹心中揣测,听陆公子这话,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姑娘的事,才让人家姑娘紧追不放?
宋星竹如是想,不经有些怜惜那女子来,顷刻便将适才狼狈的被某人扔出马车的恼怒忘了个干净。
宋叶清自不是好哄的。她又怎会瞧不出陆仁贾面上的伪笑。他二人到底多年未见,谁又能知晓,如今眼前之人是否还如她记忆里那个率真少年一般无二?
再看那女子的身着打扮与眉间神态,哪里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更遑论陆大哥这一番“郎无情妾有意”之说了。
宋叶清虽是看得清楚,但面上倒是未点破。一来是因着那姑娘还牵制着宋予然。二来便是想着陆仁贾既是这般说,那姑娘亦未反驳,那他二人该是当真相识的。
这便对宋予然多了一层保障。
不过就是他二人这背后究竟是哪般关系?便不是她的事,亦不是她感兴趣的了。
宋叶清并不想参合这些恩怨,时下只是担忧宋予然服下的那东西究竟是否会有事。
“既陆大哥同这位姑娘熟识,那便自然是好的。不过这位姑娘手臂有伤,路上颠簸,届时还有劳陆大哥照料了。”宋叶清颔首回道。
女子闻声抿了抿唇,敛下的眸子晦暗不明。
“自然,妹子放心,大哥定好生照料!”陆仁贾笑得诚恳,只最后四字不知为何听着语气有些怪异。
宋叶清看了女子一眼,随后转身走远。
直到宋叶清三人上了马车,陆仁贾手中的折扇才收回,车帘落下,陆仁贾面上维持的笑意顷刻收敛。
“嘶——”陆仁贾才回头,腿间便一阵刺痛,他抬眸对眼前女子浅笑,这笑意却全然不似适才在宋叶清几人面前那般。
“姑娘下手可真重!丁点儿不顾及我二人情义,让在下好生心痛!”陆仁贾说得心酸,还不忘手捂心口,面露悲催。
女子冷言讽刺,“公子当真能言善辩。”随即话锋一转,亮出配剑直向陆仁贾脖颈,“还望公子早些交出东西,莫逼在下出手。”
车轱辘在转动,耳畔有剑锋袭来,陆仁贾却是笑意更甚,用折扇挡去女子手中利剑,反问道,“在下不知姑娘在说什么?在下身上确实没有姑娘所要之物,姑娘若是不信,亲自来搜便是。”
陆仁贾说罢便打开女子佩剑,双手一摊,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女子蹙眉静默两息,似当真在思考要不要搜。
陆仁贾却突然“噗嗤——”一笑,展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剑眉星目,“姑娘不会当真想对在下扒衣搜身吧?嗐!真是世风日下啊!”
女子听出陆仁贾这是故意而已,咬牙不语,眨眼间二人便是剑扇相向。
马车内空间并不大,二人只是对立而坐,长剑亦不曾出鞘。百招下来,陆仁贾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吃力挡下女子一击,低声问道,“姑娘如此功夫,何不离了那奸贼小人,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呵呵,何为暗?何又为明?
于她而言,这世间无那人之处便皆为暗。在何处,为何人办事,又有何异!
她不过是一枚受制于人的棋子罢了。
女子回神冷笑,“公子又知口中的明便是明了?”女子眸色凌厉,宛若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陆仁贾也不打算辩解,只摇了摇头,“姑娘该知,你我二人既皆为人办事,便只两条路,一则失败,二则——”陆仁贾顿语。
“身死。”
“啊,终于到了!颠死我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外猛地传来了宋予然的声音,将二人间对峙的氛围打破,亦将顷刻而出的杀意拉住。
陆仁贾弯唇一笑,俨然一副彬彬有礼之态,用折扇抵开女子佩剑,“姑娘若这般冷面无情,日后可是会孤独终老的哦!”
女子闻言垂眸咬牙。
陆仁贾戏谑不已,掀开车帘便欲先行出去,手却在握住车帘的那一刻顿住,沉声道,“在下奉劝姑娘一句,断莫轻视了宋大小姐对那丫头的在乎。”
陆仁贾点到为止,适才他未出马车,但并不代表他对外处发生之事全然不知。宋予然如何与他无关,亦不在他职责之内。
他之所以出言警告不过是看在殿下口中那句,“看好宋府众人,本殿下不想让那人伤心。”的份上。
陆仁贾眸色微沉。
女子闻言眉头紧锁,半晌才在车外宋叶清的声音中回神,“姑娘可是待在此处?”
沈韵回门,陆仁贾一个外人自是不会同行的,他闲的无事便暂别了几人,只道要在这处山间观观景,等他几人办完事后一道回京城。
女子闻言静静注视着车帘,陆仁贾并未离开,她能察觉到,遂淡淡应声,“嗯。”
宋叶清闻言亦不再说什么,只吩咐了马夫帮忙照料些便离开了。
女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的听着,直到宋叶清的步子远了,那马夫才望着宋叶清的方向感慨了一句,“大小姐真是心善!”
那马夫本就是宋府家丁,又一直坐在外驾车,自是有眼力见,虽不知二小姐被车内这女子做何威胁了,但心底多少是为二位小姐不平的。
马夫说罢便斜了车帘一眼,阴阳怪气道,“不似某些人,恩将仇报!”
女子自是将马夫的话尽收耳中,但却是未有所动。
马夫见车内无反应,只得冷哼一声作罢。
再说宋予然这处,宋叶清顾及宋予然,心中对陆仁贾与那女子亦生了警惕,在马车内时便将所想说与了三人。
沈韵听此眸中神色微变,她看向宋予然,眼神询问她是否有碍。
宋予然自是注意到了沈韵目光,哪里不知她在担心自己,心下暖暖,毕竟被人关心对宋予然很受用,更何况还是这么个美娇娘。
宋星竹闻言却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本以为那二人不过是简单的男女之事,哪曾想那看着凶巴巴冷冰冰的姑娘竟当真表里如一,对二姐姐下药!
遑他适才心里还因陆公子的薄情为那姑娘打抱不平!
“二姐姐你可有碍?可觉得哪疼?”宋星竹平日虽是少言腼腆的性子,但涉及亲近之人,自然也是紧张的。
“我无碍。”宋予然心觉欣慰,她虽见不惯宋星竹终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也因此没少打击他这个便宜弟弟,但在这种时候,宋星竹眸色间的担忧是显而易见的。
本着“别人对我好,我也要对别人好”的想法。宋予然决定,日后她就尽量少打击欺负宋星竹一些吧!
想是这般想,若此刻的宋星竹会读心,那他势必会道一句:我真的是谢谢二姐姐您嘞!
宋予然略过宋星竹的视线直视沈韵,似是为了让她安心才继续解释道,“哪里都不疼,虽然不知道那混蛋给我喂的是啥,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事的,时下也无他法,等此处事情办妥回京,我定去向那混蛋要解药的,然后,狠狠揍她一顿!”
虽然她也打不过人家。
但气势不能输!宋予然说到此便摩拳擦掌。
宋叶清接道,“自然。予然若是无碍便算,若是有碍,我宋叶清亦不会罢休。”宋叶清眯起了眸,语气坚定,不似宋予然那般带着玩笑。
这还是宋予然和宋星竹头一次见宋叶清这般神态,要知道,往日的宋叶清对谁都是和颜悦色,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除了对上苏荃时偶尔会露出女儿家的姿态,其余的时间里都是极为善解人意、平易近人的,从未想过与何人对峙甚至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宋予然心中若说不感动是假,她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扑上前抱住宋叶清蹭啊蹭,活像一只求摸摸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