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熏风送暖。
一大清早,京城一隅的某座荒宅忽然热闹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名年轻人在宅子里走来走去,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牙牙咱们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呀?这院子都快被翻遍了可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云战抹了一把汗,嘴里嚷嚷着一屁股坐在一个石墩上。
这个简存,天不亮就把他们一个个从被窝里拖起来,连小朦胧都不放过,说是要到这个废园里找已故林氏小姐的遗物。可是拜托,这林家小姐都故去百余年了,现在又要去哪里找她的遗物?更何况当年一场大火把她的居所烧的干干净净,现在找遗物,哈,找灰烬还差不多!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云战的脑袋上,惹得他一蹦三尺高:“罗戈你干嘛!”
“不许吐槽牙牙!”罗戈一个眼神把云战瞪回到石墩上。
“你就知道护着她,我抱怨一下都不行了,真是。”云战摸着脑袋不满地撇撇嘴,扭头看见还一头扎在废墟里的简存,又忍不住喊道:“牙牙,你歇会吧,要真有东西这一时半会儿它不会长腿跑了的。再说这都百儿八十年了,哪还知道这还是不是林家当年的那个园子。”
当然是!
因为只要林家在,这废园故居自然也就在。
“你可拉倒吧。”云战从鼻子里哼了哼不以为然:“林家当年就剩了一位大小姐,现在这都过了百余年,她早就入土为安了。”
“白民国。”
“什么?!”
林氏是白民国后裔,这是简存在诸子楼的档案里所看到的记载。
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只不过,林氏一脉累代通婚,后代样貌早就与普通百姓无异,但仍然享有长久寿数。如果不是当年突发意外,林家到现在应该还是一派热闹景象。
唉……
简存对着这断壁残垣,不觉低叹一声,今日烈火烹油,明日或转瞬已是荒草白骨……
“牙牙。”罗戈轻唤一声,打断简存的思绪,“我看你还是让小朦胧试一下吧。”
不约而同,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此刻正在草丛里打滚的小狐狸身上,眼瞅着它从一只银白狐狸慢慢变成了一只灰黑色的狐狸。
“你确定不会伤着它?”简存瞅着地上那一团乌黑,认真考虑着这只狐狸她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养下去……
“你都不打算养了还怕伤着它?放心,没事的。”
罗戈故意调侃,笑着把小朦胧唤到自己跟前,温柔地抱起它。
“你再不老老实实,牙牙可就不要你了。”
“嗷呜~~”
小狐狸一听不要它了,委屈地小耳朵一耷拉缩进小脑袋的茸毛里成了一只无耳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顿时泛起一层水雾,可怜兮兮地瞅着简存,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好啦,好啦,要你要你!”
简存赶紧把小朦胧搂进怀里,轻柔地挠挠它的小脑袋,又拽拽它的小耳朵附耳一阵低语,小朦胧嗷呜几声表示明白。
“牢牢记住这个香味,待会要嗅的仔细些哈。”
简存眉眼弯弯,让小朦胧仔细嗅着自己身上的香气,然后她又将小朦胧放到地上,正准备将手指放进它的嘴里喂它血食,却被罗戈抢先一步将修长的手指塞进了小狐狸的嘴巴里。
“罗戈——”
简存正要心疼,耳边却突然传来云战鬼哭狼嚎般的嘶喊,震得她耳膜生疼——原来那是云战的手指……
“云战心思简单,指尖血更纯净。”
罗戈用余光瞟了眼身旁龇牙咧嘴的云战,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我看你是舍不得牙牙才对!”
云战气得要跳脚,还想再嚷嚷却被简存一把捂住嘴。
此时此刻,小朦胧正闭着眼睛像个婴儿般吮吸着的云战的手指,它的三条尾巴高高竖起,点点灼红,如朱砂晕染,渐次染红原本洁白的狐尾。
“咻!”
小朦胧猛地冲了出去,在杂草丛生的废墟中左闻闻右嗅嗅,在先后两次错抱了罗戈和云战大腿之后,它总算是在一个角落里有了发现。
“就这么一个破盒子?”云战看看地下暗格中锈迹斑斑的小铜盒,语气中透着掩不住的失望。
“但或许就是这么个破盒子,能够告诉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简存拿起小铜盒,轻轻拂去浮尘,尘土飞扬间,恍若有一佳人自滚滚红尘走来,开启那一段被埋葬许久的爱恨别离。
成都画手开十眉,横烟却月争新奇。
横烟却月,就是我们的名字,横烟为姊,却月为妹。
我们一母双生,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彼此,直到那一日檀郎猝不及防地闯入我们的生活。
银鞍白马,飒沓流星,那日他有如天神临世,救我于危难之间。
自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便是我此生此世命定之人,绝无更改。
雨色空蒙,晴光潋滟。
在那陌上花开的温柔年岁里,我陪他对月抚琴,伴他登高望远,随他踏海逐浪。
而他,也总喜欢将那一株春杏插于我的鬓间,低眉含笑,许诺这一生一世娶我为妻。
所以荼蘼花开之时,顺理成章的,他与林府订了婚约。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姐妹会在此时背叛自己!
其实,她的心思我不是不懂,只是情之一字,容不得半分共享,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生姐妹。
但终究……终究我们还是血脉相连,所以她从前种种挑拨,我从未介怀。可是如今,她却凭借着那张同我并无二致的面容去引诱檀郎!
红纱帐暖,鸳鸯共结。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第一次如此痛恨那张脸!
呵,呵呵,既然姐妹情深你已枉顾,那我不如也烈火一场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