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黑暗中，一片寂静，只有阵阵水滴声回荡在茶水间。
是水龙头没有拧紧吗？
阮千悦想起手机留在工位，只能摸黑去关水。
或许是刚才的雷声太过渗人，又或许是今晚留下加班的人太少，阮千悦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往日里经常来的地方，此刻显得格外可怕。
阮千悦拍了怕脑袋，一定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才会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快步走过去将水龙头拧上，阮千悦松了口气。既然停电，就赶紧下班回家吧，待会儿下雨打不上车就麻烦了。
推门出去，恰好一道雪白的闪电劈开天际，将黑漆漆的走廊照亮。
瞬间，阮千悦看见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瘦高的女人。
短发，苍白的脸，一袭长裙，就好像……就好像……
阮千悦心头一跳，揉了揉眼睛，眉头逐渐皱起来。
好熟悉，是谁……？
她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闪电却没有再亮起来，只有阵阵雷声，像重鼓一样敲打在心脏上。
盯着黑暗久了，视线逐渐模糊，眼白漫出血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阮千悦脑子里飞速地闪过一些片段。
短发女人牵着打扮精致的小女孩从别墅出来，正好迎上下班回来的男人，夕阳撒在一家三口身上，温馨而和睦，任何人看了都会忍不住露出微笑，唯独躲在暗处的偷窥者……
“啊！”
阮千悦猛地瞪大眼睛，往后颤抖着退了几步，嘴里喃喃，“是她！是她回来报仇了……”
小腿一软，跌倒在地。
顾不得疼痛，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尽头，仿佛下一秒那个女人就会从黑暗中走出来。
“对不起……”
下一瞬间，周围恢复光明。
阮千悦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直到适应后抬起头。
白炽灯光下，陈云澈半蹲在身边，面露担忧，“小悦，没事吧？”
“我……”阮千悦表情恍惚，片刻后才用力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学姐，我没事。”
“没事就好。”陈云澈松了口气，扶着她站起来，柔声道：“出了这么多汗，是被停电吓着了吗？其他人已经下班走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学姐——”话还没说完，阮千悦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扭头看向走廊尽头。
那里孤零零放着一座人形雕塑。
只是这下看清楚了，才发现雕像脸部空白，四肢粗糙，与记忆中的女人并不十分相似。
“看错了？”阮千悦低声道。
“小悦你说什么？”陈云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是广告部新做的雕像，明天早上要用，所以临时放在这里。”
阮千悦想起白天听同事说过这事，可是她刚才看到的人脸是怎么回事？
幻觉吗？
犹豫片刻，阮千悦没忍住开口问：“学姐，这是已经完成的雕塑吗？为什么不把脸刻上？”
陈云澈点头，“明天活动开始后，会有专业师傅根据现场客户的要求进行雕刻。”
“这样啊……”阮千悦喃喃，眉头依旧紧缩。那些明明已经被放进脑海深处，几乎快被遗忘的记忆，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缓慢而又深刻地侵蚀她的神经。
“小悦？小悦？”见阮千悦脸色愈发苍白，嘴唇不停地颤抖，陈云澈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小悦，那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你一直盯着雕像看，是雕像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
见阮千悦嘴唇翕动，话都说不清楚，陈云澈在她肩上安抚地拍了拍，“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
陈云澈转身，只见惨白的灯光下，表情空白的雕塑好像也在看着她们。
陈云澈的手指在雕像上划过，又敲了几下，确认没问题后回到阮千悦身边。
“没问题，小悦。是不是刚才停电，环境太黑，你把雕像错看成人，吓着了？”
“或许吧。”
阮千悦垂下眼眸，大概真如学姐说的那样，闪电划过看走眼，虚惊一场。
“别怕，”陈云澈的掌心搭在阮千悦的肩上，不动声色地带着她往身上靠，“时间不早了，看样子待会儿还要下大雨，赶紧走吧。”
“好，谢谢学姐。”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阮千悦身上，刚才还冰冷一片的身体逐渐恢复温度，心中也安心许多。
阮千悦感激地抬头看过去，还好有学姐的出现，要是留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感应到她的视线，陈云澈按下电梯，低头看过来，微微一笑，阮千悦连忙不好意思地低头。
钥匙能一直靠着学姐取暖就好了。
“叮——”
电梯门开启，阮千悦迫不及待地走进去，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陈云澈身形顿了一下，斜眸看向雕塑。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隐藏在阴影下，背面那张已经雕刻完成的短发女人的脸。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整座城市泡在连绵不断的雨中，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公司业务繁忙起来，能够见到学姐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关心但是也帮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做好自己的工作。偶尔看到徐安妮，阮千悦吓得扭头就躲，生怕她又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自从收到那个红色的礼盒后，再也没有收到骚扰短信。
对方是放弃了吗？
还是目的已经达到？
阮千悦起过无数次扔掉礼盒的想法，甚至已经走到小区角落的垃圾桶，最后还是放弃。
她不敢再次承受类似上次的惊吓。
再等等吧，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后，再找个理由拜托梁烬帮忙扔掉吧，她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
求求了，阮千悦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变态已经玩腻放弃了。
“小悦想啥呢？”
周乐乐的声音传来，阮千悦连忙睁开眼睛，“没什么。”
“嘿嘿嘿，”周乐乐也不在意，笑嘻嘻地把手机举到阮千悦面前，“小悦，你帮我参考参考，哪件泳衣适合我？”
“你要去学游泳？”阮千悦随口问道。
“不是，你没看部门群吗？”
阮千悦摇头，指了指旁边正在充电的手机。
周乐乐手指一划，打开部门工作群。
最新一条通知是周末去郊外的温泉山庄团建，周五下班出发，周日下午回城，为期两天两夜的短途旅行。
阮千悦想起前几天在电梯里，徐安妮提到过的“好消息”，难道指的就是这次团建？
“这么突然……”
“大概是看咱们最近加班太辛苦了吧，听说那位新来的陈总谈了好几个大单子呢。”周乐乐说着继续打开橙色软件，兴致勃勃地逛起来。
许曼听到声音也转动椅子靠过来，“我听说那座温泉山庄是年前新开的，私人承包了大半个山头，费用高得要命，而且每天接待的人数很少，要提前很久预约。”
周乐乐：“哇，部门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快看快看，我搜到了温泉山庄的实景图，风景超美！”
二人聊得兴奋，阮千悦默默拿起手机出去。
私人，昂贵，预约……
这些关键词加在一起让阮千悦想起了上次不愉快的会所经历，她这种普通人实在是难以适应。
对了，许绫。
之前一直没联系上。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阮千悦按下拨打按钮。
“滴——”
响了十几声，就在阮千悦要放弃的时候，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声，“喂？”
接通了！
身后突然传来学姐的声音，“小悦，你在这里干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随后挂断。
信号不好？还是许绫不知道是她打的电话？
阮千悦挠了挠头发，收起手机，“学姐，我出来吹风透透气。”
“嗯，”陈云澈走到她身边，抬头看向天空，雨已经停了，还剩几片乌云，微风吹过，陈云澈随手将散开的头发拢到脑后露出形状饱满的额头，漫不经心地开口，“看样子很快就放晴了。”
阮千悦划动手机，“对啊，天气预报说明天开始都是大晴天，气温回升——”
“小悦，”略带笑意的生意打断阮千悦，陈云澈扭头看着她道：“既然周末是晴天，要去温泉山庄玩吗？”
这话的意思是可以不去？
作为一个社恐，阮千悦每次都不想去，与其参加这些无聊的团建不如在家睡觉，但是碍于上级要求，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阮千悦抬头，眼镜滑到鼻尖，看上去有些懵。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陈云澈伸出手，将眼镜推回阮千悦鼻梁，“不想去可以不去，我不喜欢勉强。”
“那……学姐去吗？”阮千悦转动眼珠，小心翼翼地试探。
“去啊，怎么不去。”陈云澈伸了个懒腰，“这段时间太累了，正好去泡温泉放松。而且山庄主人是我朋友，专门找他插队预约，我不去的话不合适。”
“那我也去。”阮千悦说完看着陈云澈略带笑意的表情，脸颊发烫，连忙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咳……学姐第一次组织团建，我一定捧场！”
陈云澈弯起眼睛，在她头上温柔地拍了拍，“那就拜托小学妹了，我可是非常期待这次的团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