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
陈阿牛也目露慌乱：“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有粮食，天天吃肉，吃白米饭！我都看到了！”
沈良宵直接道破：“你们看看他的脸，这是饥荒三年该有的样子吗？你这脸倒是养得挺白净啊，你再看看我和楝儿！”
说完，她把袍子摘了下来。
两张灰黄的脸暴露在众人眼中，和大家伙儿没什么两样。
“陈阿牛，你分明就是为了祸水东引，污蔑我家藏着粮食，想诬陷我！你可想错了，我家真的没有粮食。”
矛头瞬间调转方向，众人对着陈阿牛问道：“阿牛，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忍心看着你二大爷饿肚子饿这么久啊？”
“陈阿牛！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把粮食都留给家里那个，难道你儿子你也不管了吗？”
一开始那个干瘦女人发了疯似的把那个小男孩推到陈阿牛面前。
好家伙！
吃到一个惊天大瓜！
沈良宵先给楝儿把袍子罩上，又把自己罩上，耳朵还支棱起来听着八卦。
原来那女人早就和陈阿牛有染，可家里已经有了妻女，陈阿牛一直敷衍她，说自己会回去和离，然后娶她进门。
女人相信了。
可没想到饥荒来了，大家就暂且放下了此事。
没想到现在陈阿牛有了粮食，先把自己家喂饱，完全不顾他们娘儿俩死活。
找陈阿牛要粮食的村民都停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到陈阿牛和那干瘦女人身上。
小男孩儿紧紧抓着母亲的手，深深地低着头。
他不懂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周围的目光让他觉得很难受，仿佛低着头能好受些。
“顾嫂！你不要胡说！我与我家娘子举案齐眉，我何曾做过对不起娘子的事！你不要冤枉我！”
陈阿牛不断抹着额头上的汗。
“你不承认是吧！你不认小狗子是吧？”干瘦女人拉着小男孩儿，“我现在就去你陈家闹去！咱们谁都别活！”
说完，她麻利地带着小男孩儿走了。
陈阿牛想要追上去，却被众人拦住去路。
“阿牛，你得给个说法啊！”
“阿牛，现在就把粮食分了吧！我们全家都饿着肚子呢！”
“你刚刚不是说要二丫有粮食，要她拿出来分吗？怎么轮到你，你就不拿了？”
……
沈良宵怕自己不合群，于是也跟着众人吆喝。
她心里还是更想跟着那小三去正室家里闹。
显然陈阿牛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焦头烂额，只想赶紧赶回家：“大家先不要着急，我得回去！回去才有粮！”
众人推推搡搡，一路从村口闹到陈家。
刚到陈家门口，就看到顾嫂领着小狗子跪在堂上，陈家二老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阿牛媳妇的神情。
阿牛媳妇胸口起伏，语气倒是沉稳：“你先起来吧！”
顾嫂不起，小狗子自然也不敢起。
“这么多人看着，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阿牛媳妇掩面。
顾嫂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和陈阿牛在顾成还在世的时候就好上了，顾成在饥荒第一年就去世了，死前把食物都留给了顾嫂和小狗子吃。大家一直都以为小狗子是顾成的遗孤，没想到……
众人都替顾成不平。
“顾嫂，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来要粮，还是来要名分？”阿牛媳妇的话坐实了陈家有粮。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陈阿牛挤进来，满脸油汗：“三娘，别信她的！小狗子不是我的孩子！”
阿牛媳妇抬眼看了陈阿牛一眼，没有理他，她在等顾嫂的答案。
顾嫂得意地抬头：“我要粮，也要名分！”
阿牛媳妇倒是淡定得多，她点点头：“阿牛，请师傅写和离书吧！你家有人赶着进门呢！对了，我也要粮！”
陈阿牛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三娘，我们夫妻十多年了，我怎会弃你！这疯妇疯言疯语，信不得呀！”
刘三娘冷哼：“陈阿牛，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你这么些年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吗？现在人都舞到我面前了，我不想忍了，快些，给我和离书和粮食！”
说完，她转身对着堂上的陈家父母一跪：“爹，娘，你们也看到了，不是三娘不孝，是阿牛……”
陈阿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家父母赶紧上来扶三娘，好言相劝。
人群里有好事的已经拿来了笔墨，刷刷几下，一份和离书送了进来：“阿牛，你就盖个手印儿吧！索性你今日去一个娘子，迎一个娘子！还带着一个娃儿哩！你可赚大了！”
陈阿牛的眼睛紧紧盯着刘三娘，外面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刘三娘麻利地按好手印，等着陈阿牛。
见他不动，刘三娘径自走进里屋，陈阿牛想追进去，被顾嫂抱住了双腿：“阿牛！你不是说我和小狗子才是你的心肝吗？怎么下了床，你就不认了？”
外面的众人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陈阿牛赶紧分粮食，大伙儿都饿得不行了，等着粮食下锅呢！
陈阿牛不知道是被逼得绝望了还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大笑道：“你们要粮是吗？那你们去拿吧！去拿吧！”
他发了疯一样往里屋跑，打开地窖的门：“这里面都是粮食！你们拿去吧！拿去吧！都不活了不活了！哈哈哈哈！”
说完，他不管身后喊他的父母，顾嫂，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众人才不管他，他们看着满满当当的地窖，眼睛都亮了。
“果真有粮食！这么多！”
“这陈阿牛！实在是太过分了！”
“快把粮食都弄上来！”
他们完全不顾陈家父母的阻拦，把地窖里的粮食都运了上来，整个村子的人一分，省着点吃还是够撑上十来日的。
刘三娘也没有阻挠，拿了属于自己的一份粮，想了想，带上自己的儿子，背着行囊离开了陈家。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分了粮走了。
留下陈家父母看着满地狼藉，颤颤巍巍地捡着地上的谷粒。
顾嫂拿到了粮食，看着陈家地窖被抢空了，也不说要进陈家的话，领着小狗子溜走了。
沈良宵站在原地没动，沈大壮高兴得满脸发红，拎着两袋粮食，往沈良宵手里塞了一袋：“妹子！快回去！给楝儿煮碗饭吃！”
沈良宵拿着粮袋，牵着楝儿，一言不发地往家里走。
沈大壮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妹妹生气了，他赶紧追上去：“二丫，哥不是故意的，哥就是饿急了……”
“我记得今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带着楝儿去村口，但以后，我们就不是兄妹了！”
沈大壮嘴唇动了动，一脸凄苦。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话。
那时候他十二，二丫十岁。
“大壮，你是哥哥，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照顾妹妹，不能让她受委屈！你们兄妹二人要一条心，我和你父亲走后，你们就是最亲密的人，千万记住，不能让妹妹伤心啊！”
沈大壮看着妹妹的背影，他好像，让母亲失望了呢。
回到自己屋子里，沈良宵狠狠松了口气，把粮袋随手扔在桌上。
出去走了一圈，热出一身汗，立刻张罗着洗澡！
楝儿脸上的妆已经被汗糊得一团糟，卸掉卸掉！
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吃雪糕。
楝儿吃巧克力味的，沈良宵吃提子牛奶味的。
楝儿对今天白天的事总结了一番，表示：“娘，你说小狗子是不是阿牛叔的孩子啊？”
沈良宵差点被雪糕呛着嗓子：“小小年纪，你八卦这老些干什么？肯定是呗！你没见小狗子和阿牛长得那么像！”
楝儿笑了：“我和娘长得也像！”
沈良宵仔细看了一眼，严肃地评判：“嗯！脸型像我！这个嘴唇也像我！这双眼睛嘛……”
她越看越熟悉，仿佛这双眼睛在哪里看到过似的……
沈良宵心里一惊，收回心神：“早点睡吧！明日起来还得练字呢！”
她平躺在床上，想起今天陈阿牛说的话，他一定就是在外面观察了好几天的人，既然他会做，不排除其他人也会这么做，今天就是运气好，揭穿了陈阿牛，下次怎么办？
以后做饭吃饭还是要更注意一些！
这个穆云尘怎么还不来啊！
想到穆云尘，她翻身看向已经睡着了的楝儿，刚刚她看楝儿的五官，那双眼睛，居然和穆云尘那么像！
巧合吧？
沈良宵才不信沈二丫这个身份能和穆云尘一个王爷好上。
而且，穆云尘看到沈二丫也并没有特殊的表情。
她努力在沈二丫记忆里搜寻关于楝儿身世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唉，这个沈二丫，真是难搞啊……
沈良宵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沈楝儿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做手工了。
沈良宵从空间里把以前买回来却一直都没动手的手工都拿给她玩儿，没想到沈楝儿很感兴趣，做什么都很快，还很好看。
“娘，你醒了？”
沈良宵有一种女儿养家她摆烂的荒诞感觉。
她默默地爬起来给家庭支柱做早饭。
今天没什么事，她计划明日去衙门看看三王爷有没有回安县。
中午时，孔二又来布粥。
沈良宵希望他们不要把粥都发在这个村，毕竟昨天大家刚刚分了粮，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省下一些也能多撑几天，到三王爷过来治理饥荒。
都已经一路送到她家了，说明之前的那几户都没有提到自己家有粮的事。
她有点茫然地对孔二说：“差大哥，咱们村昨日发了粮了，今日还布粥吗？”
孔二一愣：“发了粮？”
“是啊！”沈良宵把米袋拿出来，一袋估计有一斤，“咱们省着些，也能吃上一段日子了！”
孔二诧异地问：“你们村，都有？”
“对啊！昨日都发了呢！”是都抢了。
孔二不敢擅作主张，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大嫂，您可真仗义！村子走了近一半，您是第一个跟我说的！”
沈良宵尴尬：主要是不想把粮食给村里这些人吃，膈应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