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想起昨夜在窗口徘徊的黑影,那人今晚会不会再次回来?
楝儿能不能应付?
万一楝儿出事了怎么办?
她总觉得这个身体里还有沈二丫残存的意识,明明沈楝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可她还是会紧张这个孩子的安危。
没到亥时,沈良宵还是觉得心慌,不得不向梁大人告假,自己明天再过来帮忙。
“怎么了,肖公子,今日如此疲累,不如就在县衙歇下?”梁大人苦留。
沈良宵找了个借口:“梁大人,我在安县有亲戚,今日忙着给县衙送粮,还没来得及过去看一眼,现在无论如何也得去给他们送些吃的了!”
梁大人一听,说道:“公子大义!安县百姓真是太感谢你了!孔二,你护送肖公子去他亲戚家吧!免得路上出现什么危险!”
孔二站起来说道:“公子,请吧!这么晚了,路上怕是有什么危险。”
想到那些无端消失的人,沈良宵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那就多谢了!”
一路急匆匆地走到村口,眼看着要到家,她随手指了一间屋子:“孔大哥,我亲戚家就在这儿,你快回去帮忙吧!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孔二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回去了。
沈良宵松了口气,一路狂奔到门口。
“楝儿!你睡了没有?”
屋子里传来声音:“娘,你怎么才回来?”楝儿一边抱怨,一边开门。
门一开,小丫头就一头扎进她怀里。
“娘,明日你还要出去吗?你明日出去能不能带上我?”
楝儿埋在她怀里,有些哽咽。
“今日大伯带着伯娘和哥哥过来,给咱们家又是一顿东翻西找,没找到粮食,才走了!”
沈良宵连忙问道:“那你的吃食可有被他们找到?”
要是被他们发现家里还有吃的,一定会来找麻烦。
“没有,他们来找的时候,我都已经吃完了。”楝儿摇了摇头。
“那就好,”沈良宵拉着她走到里面的桌子旁边,“你是不是饿了,多久没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
沈良宵一下子从空间翻出来不少零食,都是小孩儿爱吃的。
楝儿从没见过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从哪个开始拆起。
这些都是一个品牌的零食,各种口味儿都拿来了一些,有薯片,饼干,辣条,果冻什么的,沈良宵先给她拆了包薯片,听说这是非油炸的,很健康,她嘀嘀咕咕地解释,给楝儿喂了几片,自己也尝了尝。
楝儿是第一次吃,感觉这个味道很是新奇,小孩子的表情不会骗人,一下子让观众觉得这个零食是真的好吃,加上沈良宵的解说,健康食品谁不爱?小手一点就是下单。
接下来他们又是吃了果冻辣条什么的,楝儿都觉得好吃。
主要是她在这儿本来就没什么零食,加上已经两年多没有吃饱饭,可不就是吃啥都好吃嘛!
沈良宵脑海里此时全是观众的弹幕,看着营业额不断攀升,她充满了成就感。
一场直播结束,已经过了子时,他们吃得有些撑,两人都睡不着觉,于是沈良宵干脆就着烛火教楝儿写自己的名字。
担心小孩儿以后近视,她特地多点了几支蜡烛,全方位保护她的眼睛。
沈良宵的毛笔字也是一团糟,写硬笔还行,这毛笔也只能跟着楝儿一起练一练了。
“娘,你还会写字啊?”楝儿好奇地问,“大伯不是说你们都没有钱上学堂嘛?”
沈楝儿的动作一顿:“那是你大伯,我是瞒着他偷偷在学堂听了一阵子课的,就是没时间练字,所以才写得丑,现在我们可以一起练字,看谁练得快,练得好!”
有人跟自己一起比赛,楝儿的干劲上来了,她学的第一个字就是自己的名字,沈良宵从自己的字库里搜寻沈楝儿的繁体字,最终放弃,简体就简体吧,能认识就行!
两人练了一会儿字,困意方显。
匆匆收拾了一下,沈良宵和沈楝儿就躺下睡觉了,马上还要去衙门干活儿,沈大壮一家,等着她从衙门回来再收拾!
心里惦记着事儿,沈良宵很快惊醒了,才五点,楝儿睡得正香。
今天,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把楝儿一个人放在家里,于是她狠狠心,把楝儿叫醒,给她换上了一身小男孩的装束,把脸蒙上,才带着楝儿出门。
楝儿困得趴在沈良宵肩头又睡了过去,卯正,沈良宵到了县衙门口。
门口已经堵了不少人,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知今天放粮的消息,原本木刻一般的脸上,今日罕见地出现了激动、兴奋的表情。
挤过人群,她带着楝儿进了县衙,还引得不少人露出不满的表情,孔二在门口看到沈良宵,脸上一亮,客气地说:“肖公子!快进来!”
他打开阻隔,让她进来,又冲着那帮面色不善的灾民说道:“这是这一次给咱们安县送粮食的肖公子,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灾民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跟着孔二走到后厨,梁大人亲自捋起袖子在给百姓煮米汤,看着煮的发白的米汤,沈良宵把楝儿放在一旁的躺椅上,也去帮忙。
梁大人还有空跟她唠嗑:“肖公子,这位小公子是?”
沈良宵笑了笑:“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他们今日没空带,怕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让我带着过来。”
梁大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忙碌了一宿,他们已经煮了几十桶米汤,昨日运来的米还有十来袋。
“每日吃一顿米汤,这粮食也只够吃三天,不知三王爷现在到了哪儿,百姓可等不了太久了……”梁大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先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还是把米汤抬出去吧!”
梁大人点点头,三名衙役在衙门前设了条案,一个施粥,一个维持秩序,另一个补货,没有经过培训,但一切井井有条。
灾民自己带着容器,一人两勺,多了没有。
有些灾民端着碗当场就把米汤喝了,然后又向孔二要。
这时候维持秩序的丁一就走上前,一手提起那耍无赖的人,把他拎出队伍教育一番。
多数人还是遵守规则的,知道县衙也很困难,梁大人向来待他们不薄,是个清廉的好官,有什么好的也是紧着他们,因此闹起来的人并不多。
大摩擦没有,小摩擦不断,争议最多的就是关于没来的人怎么办。
有个年轻人带着两个碗过来:“我母亲年事已高,身体虚弱,腿脚也不方便,让我给带回去吧!”
孔二迟疑地看着沈良宵。
不排除有人会利用家人多要一些,若是开了可以替领的口子,怕是有人会浑水摸鱼,哪怕没有家人,也会编出数个家人来。
“需要替家人领粥的,等会儿去衙门后面找县令领,这会儿我们先顾及眼前的人,我们今日是第一次施粥,不知道要做多少,还是先紧着亲自来要粥的人吧!”沈良宵对那年轻人说道。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那年轻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良宵装作没看见,让孔二继续施粥。
那年轻人走到阴凉处坐了下来,眼神还是阴森森地盯着沈良宵。
沈良宵不管他,事情很多,没空搭理他。
米汤很快分完了,门口还有人不断恳求再发一些。
梁大人摇摇头:“这样下去不行啊,这些人也不知道哪些是重复排队的,这些人是喂不饱的!”
三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没什么好办法。
“这样吧!我们还是上门去发吧!这样家里有卧病的人也可以照顾到,三位大哥你们体力能行吗?我跟你们一起。”
沈良宵都已经这么说了,三个衙役自然也不会示弱。
“我们同公子一起。”
有了他们三个人的帮忙,沈良宵对梁大人说:“大人,您这就发个布告吧,有人在家的,在门口挂个布条,我们过去送米汤,还省得他们来回跑。”
梁大人皱眉:“这样是挺好,但你们不回太累了吗?”
沈良宵笑道:“无妨,我家主人要是知道我在这儿如此卖力,定会十分欣慰!”
既然人家自己都没有意见,那梁大人自然是不会拒绝。
第二日,米汤比前一日还要稀一些,考虑到要给更多的人,又要多坚持几天,只能这样了。
两个衙役推着车,孔二负责送粥,沈良宵来回走,保证两人和粮食的安全。
偌大的村子黄土铺地,一眼看过去一丝绿意也无,黄土地,黄土屋子,仅剩的颜色是檐下飘着的黑色布条。
孔二拿着勺子走进去,半晌后才出来,沈良宵和其他两人都以为他出了事。
就在沈良宵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孔二才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
孔二摇摇头:“太惨了,我从没见过那么瘦的人,就剩一张皮包裹着骨头,还有两个孩子,都没人样儿了……”
他们是衙门当差的人,多少还有衙门兜底,加上后期都是待在自己家里,并没有看到这些惨状,孔二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恍恍惚惚的。
沈良宵看他那样子也不忍心再叫他去布粥,于是她接过了孔二的工作,提着桶慢慢走进一户人家。
空旷的屋子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所有人都蜷缩在炕上,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下饥饿。
看到沈良宵走进来,一家人本来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瞟到她手里的桶,他们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挣扎着爬起来,伸长脖子往她这里爬过来。
沈良宵不敢看他们的动作,匆匆往炕上的四个缺角盆里倒了米汤,然后迅速退了出来。
出门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看到这样的情景越来越多,逐渐习惯了,动作也越来越快,麻木地进屋,放米汤,出门。
夕阳西下,眼看着工作就要结束,沈良宵忙碌了一天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
“公子,这个村这一家是最后一家了,咱们今日工作结束了!”
孔二放松地笑了笑。
沈良宵刮了刮桶底,走进最后一户人家。
“是你?”沈良宵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