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增寿气急败坏,举手“劈啪”给方七赏了几纪耳光,咬着牙骂道,“你他娘眼睛哪里去了,这个样子给我娶来做甚?!”方七无可奈何,把尸体平放在地下,双膝跪在劳增寿面前,一边叩头,一边把他们去秦家见到的情景细述了一遍。然后,哀求道,“老爷息怒,饶奴才一遭,赶明儿我出去为你好好挑个!”
劳增寿本欲叫方七把潘琳尸体送回秦家庄,或者拉在野外扔了;但恐免死狐悲,怕其他姨太太生出事来。便又给方七臀部赏了一脚,骂道:“你这个孬包,快把尸首拉在一边;叫上几个木匠做一口棺材,让佣人缝两件衣服,赶明儿把人埋了算了。”毕了,气呼呼地反背双手回屋,不题。
却说逃离刁川的彩云滚下山坡见无人追赶,便沿着河岸向东飞跑起来。到劳新庄下面平缓的河道时,只觉头晕目眩,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一阵冷风吹醒。她掠掠头发,从地上爬起来,又快步上坡,向劳新庄赶去。走在大院外一颗端天杨树下面,遇上了垂头丧气的方七。彩云一步跨在他的跟前,问道:“这儿是劳新庄吧?”
“是。”方七有气无力地答罢,头也不抬欲走。彩云拦住他,又问,“我妈妈是在这儿吗?”
“什么?”方七抬起头,反问,“谁是你妈妈?”
“我妈妈叫潘琳,她在这儿吗?”彩云噙着泪花,又问。
“胡说!”方七鼓起眼睛,“那潘琳是我家老爷新娶的姨太太,如今已殁了,怎么是你妈!”说罢,一甩手走了。
“天呀!”彩云惨叫一声,“扑”地一声倒在端天杨树底下。
劳增寿的大老婆闻声从院子出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她用手绢揩去彩云脸上的泪水,唤出佣人把她抱回自己屋里。这大老婆比起劳增寿还有点人味,她一边说着:“这是谁家的姑娘,大清早为甚倒在我家院外?”一边找来一剂药,用水给彩云服了下去。
正在这时,劳增寿走进来,他见彩云昏迷不醒,但亦美若天仙,便在心里说,“吾十太太必是此女也!”便指着床上的彩云,问大老婆,“她从哪儿来?”忽然,彩云“哇”一声苏醒过来,泪眼滂沱地直声喊道,“妈妈,我的妈妈!”旋即,又昏迷不醒。
其他姨太太和佣人闻讯都赶了过来,听说这美貌的女孩儿时昏时醒,哭喊着要找妈妈。都在惊奇之余,感到蹊跷。不一会儿,方七走了进来,指着彩云说,“此女说潘琳是她的妈妈,因我告诉她潘琳死了,她便昏了过去。”
“别放你娘的屁了!”劳增寿铁青着脸,骂道,“潘琳无儿无女,怎会有这女子;我欲娶她,你却胡说八道,蛊惑人心,安的何心?”方七见势不妙,赶快溜走。他见棺材和衣裳一应做好,便命人把潘琳的尸体入殓,抬到野外山坡,挖墓穴埋了,不题。
方七走后,劳增寿气急败坏地又把其他姨太太和佣人们痛骂一顿,叫她们也都“滚”开。然后,令大老婆好生救醒彩云。旋即,又命人把方七唤来,商议如何娶这女子为姨太太。方七不敢造次,只说:“一切都由老爷亲自安排最好。”劳增寿见方七沮丧不堪,连连骂道:“快滚,快滚,滚蛋吧!”
直到红日西沉,彩云复又醒了过来。听劳增寿大老婆说妈妈确已死了,她便发疯般地冲出院子,怒吼道:“劳增寿,老禽兽!快还我妈妈!”然后,放声大哭起来。劳增寿恼羞成怒,赶到院中,将彩云抱住,死命地往自己屋里拉。边拉边气喘吁吁地说,“我是安民县第一个大财主,做我的姨太太少不了你的好处!”彩云怒目圆睁,见挣脱不掉,便张嘴朝劳增寿脖子上狠命咬去。劳增寿“哎哟”一声松开了手,他抹了把伤口,便对准彩云的胸口猛击一拳;又飞起一脚,把彩云踢倒在地。然后骂道,“不识抬举的混账娘们,乖乖地做我的姨太太,还是叫皮肉受苦!”彩云忍着疼痛,方知自己逃出了狼口,又入了虎窝。不觉长叹一声,跃起身子,一头撞死在一根红漆圆柱上。劳增寿目瞪口呆,急命人找来方七,吩咐道,“把这女子尸首拉进院外那个草窑里,赶天亮前烧掉!”方七哭丧着脸应道,“好,好。”
却说马童门子早知彩云到这儿的情景了,他想让她赶快逃走,但又没个说话的机会,只是暗暗着急,别无办法。太阳刚落,听得彩云已经碰死,他难过地直往肚里咽眼泪,恨恨骂道:“劳增寿、陶知县这些人有了钱,做了官,咋就没了人味?”当他知道劳增寿叫方七把彩云尸体拉到那个草窑里准备烧掉时,更加痛恨不已。晚饭后,门子溜进草窑,瞧瞧左右无人,便从草丛里找出尸首背上,经自朝大山背后而去。他把尸首放进一个秘密山洞,然后伤心地哭了一场,方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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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程占功,退休前多年任郑州黄河报社记者,黄河报文化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