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香米糕制作工序,也是大差不差的。或许如曹家榕所说,糖粉是比较关键的一个秘方。
梁甜觉得自己算是开眼了,新鲜感也就过去了。
一下午勤勤恳恳干着搅和米粉的活,偶尔帮忙包装。当然梁甜搅的粉,没让那些老员工很满意,还得他们做善后工作。
梁甜目前心态良好。自己作为新人,就是块好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
她环顾四周,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工作服。
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七零年代。
一方面人们富有蓬勃的生命力和干劲,另一方面基础设施仍有待发展。
黄昏时分,梁友祥骑着自行车载梁甜,想到妹妹在门口等待时一脸沉思的模样,便开口大声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干活有点累。”梁甜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右手扯了一下凌乱的麻花辫。装衣服的布袋子早就被梁友祥挂在前头把手上了。
“去工厂当然更累了,我今天也骑车跑了好几个地方,单位真是复杂。”梁友祥也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大哥,今天星期几啊?”梁甜歪着脑袋问,她已经在心里数着日子准备过周日了。
“星期三,怎么,就想过星期天啊?”梁友祥笑着打趣。梁友祥心里在打鼓:完了,这妹妹才上一天班,就盼着休息了。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一个月呢。
天色擦黑的时候,梁友祥终于安全抵达了院子门口。
“妈!妈!”梁甜亲热地大喊了几声,就轻松跳下了自行车,厨房烟囱冒着烟,她就飞奔进了厨房的大门。
“我饿了!食堂一点荤菜都没有!”梁甜控诉着午饭的简陋,望着油灯下忙碌的身影,心里暖融融。
梁保信在灶口坐板凳上拿铁制长火叉搅和灶膛里的柴火,注意到了闺女直接冲进去抱妻子的情景,顿时轻哼了一声,“你怎么都没看到我?”
“爸,嘿嘿,你怎么躲在这里?不是远厨房吗?”梁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着头发有些尴尬。老爹居然还计较这个,像是吃醋了。
“别跟你爸废话了,你先去洗头,小灶上烧了壶水,”李桂芬看着梁甜拎着壶跨出门槛,又多说两句,“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一点,出汗了吧?赶紧洗头发,不能邋遢。”
“知道啦!”梁甜赶紧跑了,有时候招架不住啊。
紫罗兰的洗发粉,配上温热的一盆水。在屋内昏黄的灯光散射下,梁甜勉强把头发洗了一遍。
“好看不方便啊,该剪短了。”梁甜正抓着滴水的头发嘟囔着。
梁友庆把两个大锅之间的小铝锅里的热水舀出来,提着兑好的大半桶温水倒进她洗头的盆里。
“剪头发?好啊。天热了就没那么难受了。”梁友庆忍不住插了嘴。
“二哥今天上工怎么样?没出什么麻烦吧?”梁甜好奇地问。
“能有什么麻烦?爸也在,保山伯也在,而且我还有拳头。”梁友庆毫不顾忌地伸了伸握紧的拳头,哈哈笑起来,简直是个乐天派。
梁甜看着梁友庆耍宝,只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很幸福。
晚饭,头上包着毛巾的梁甜匆匆吃了一碗饭。
“怎么就不吃了?”李桂芬还以为梁甜情绪低落了,放下筷子进她房间。
“不是的,妈,我擦头发呢,”梁甜此时放下了毛巾,双手抓住毛巾裹着头发快速摩擦,回过头发现李桂芬担忧的脸庞,连碗都没端过来,立马微笑,“我吃饱了,把头发擦干了就过去堂屋。”
“那行,你快点擦干,不然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李桂芬无不担心地提醒。
“好的,放心吧。”
饭桌上,梁保信小声瞟了妻子一眼,小声问,“怎么回事?”
“吃饱了,擦头发。我们继续吃,”李桂芬夹了一筷子酸菜到碗里,开始问话了,“友祥,粮库那边忙不忙?是不是要出去跑?”
“挺忙的。我感觉今天踩自行车都踩得脚麻了,去了两个有点远的大队宣传,还要跟领导们搞好关系。”梁友祥仔细地跟家里人稍微解释了今天的行程,到哪个大队,大致干什么事,也没有特别具体,毕竟不方便说太细。虽然说梁友祥在同龄人里还算会打交道的,但其实他并不想去奉承谁,为现实所迫,就必须什么都得学会。梁友祥感慨:自己已经比很多人都更幸运了。
高景书依旧是安静地吃饭,不参与梁家任何话题,免得引起了梁家人不必要的误会。
他偷偷喜欢梁甜,也只是自己的事,梁家没有一个赞同的。
只是碍于情面,并没有对自己直接说死。
她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哪怕是一份临时工,也比自己强得多。
从前她是小蝴蝶,自己是烂泥里的蚯蚓;现在她是小白兔,自己是臭水沟的老鼠……
高景书沉默着,思绪纷飞。
茶余饭后,梁甜也加入进来了,因为她的发尾已经干了。
“妈,今天我被分到了糕点车间,也在厂里见到了二舅妈,只有管理层大概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其实做糕点也没那么复杂……”梁甜啰里八嗦地讲了一通。
“你这样讲出来,合适吗?我以为要签保密协议。”梁友祥想得更多了一层。他今天在粮库签了合同,有些条框看起来有点奇怪,甚至让他不能理解。
“没签合同吗?”高景书意识到了这份临时工作的办理手续好像不是那么正规。与他曾经去参观过的工厂大相径庭,当然他当年去的是大型钢铁厂,而这个西垅食品厂只是在湖堰县周边销售普通零食的小型工厂而已。
“没有,今天去的匆忙,连饭盒都没带。妈,我要饭盒和勺子。”梁甜经过这么一提醒,然后再补充,“核心人员肯定掌握秘方的,我觉得这些制作过程讲出来应该没什么要紧。”
稍稍一转头,就扫到了梁保信变得严肃的脸庞,当即竖起两根手指,谨慎发言,“好了,我知道了,不向外说。明天悄悄问二舅妈。”
“明天去签临时工合同,也不知道多久能转正。”梁甜倒是很有自信,摇头晃脑地说。
“笑死,你怎么就这么自信能转正?说不定你坚持不了一个月就辞职了呢?”梁友庆甚至有些嫉妒了,这傻妹妹运气真好,逮着家里亲戚都喜欢她,宠着她,连辛苦谋来的工作都先紧着她。
“二哥说得好。这样吧,我俩打个赌:我能坚持一个月,你就给我两毛钱;要是我坚持不了一个月,我就给你两毛钱。这个赌约怎么样?”梁甜龇牙咧嘴,又晃了晃两根手指头,示意两毛钱。
“不行,你要是干了一个月,就比我钱多了!我存钱也不容易。”梁友庆可不乐意干了。
“那我坚持不到一个月,你给我出两毛钱安慰一下。我要是坚持了一个月,给二哥出两毛钱的安慰奖。”梁甜换了个说法,还是决定自己吃点亏,补偿一下梁友庆受伤的小心灵。
“成交。甜甜,我给你倒洗澡水去。”梁友庆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
“这傻小子……”李桂芬也是没眼见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就轻易流逝了。
梁甜在旁边的桌子上继续坚持看书,做题。干了一天活,她是有些累了,眼皮勉强撑着。
“甜甜?打盹了?”梁友祥还是很温柔地说话。
“梁甜,上班了,迟到了!”梁友庆故意在梁甜耳边大喊,吓唬她。
“什么?!”梁甜骨子里的打工人基因立刻苏醒过来,一个激灵马上站起来,再看一眼油灯下的另外三个人,神色各异,重点是梁友庆嘴角憋不住的得意,立即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梁友庆,你吓唬人干什么!大坏蛋!”梁甜锤了几下肩膀,气鼓鼓地收拾书,端了一盏油灯点燃灯芯,就掉头走了。
“困死了,睡觉,你们继续学吧。”梁甜关上房门之前,甩了这句话,就从房间里面拴了门闩。
哎,打工人的常态。
梁甜从前是工作日熬夜玩手机,看小说、玩游戏,现在是下班后效率低,工厂的劳动太耗费精力和体力,没多少精神投入学习了。
钻进被窝,她拿铅笔在日记本子上写写画画。
几分钟后,感觉实在撑不住了,把本子和笔收在抽屉里,吹了油灯,盖好被子,准备进入梦乡。
啊,希望尽快适应工作强度,晚上有精神学习才好呢。
梁甜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这些话。
高景书不消说,回到卫生所,又开始了写字。
“我发现你这每回都在那边洗好澡了?高景书,你害不害臊啊?”游焕荣半开玩笑地捶他肩膀,“说真的,我发现你最近好像真长了点肉。”
“是吗?”高景书面无表情地继续写着细碎的剧情纲要。
“你爹来信了,给。”游焕荣从另一个桌子的抽屉里把信封递给他。
高景书这才放下了铅笔,把完好无损的信件撕开封口。
“景书,我的儿,展信佳。我跟你妈在西北挺好的,已经过了寒冬,天气逐渐回暖。不要担心我们,少寄东西来。最近又有热心的女知青和男村民帮助我们,他们很善良,也是一对很合适的革命战友。景书,你什么时候寄张最近的照片来?盼望你早日找到能够建立深厚革命情谊的朋友。盼回信,盼喜讯。你的父亲母亲——高琅、云莫。”高琅的信质朴无华,带着父母对子女最深切的牵挂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