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又提醒第二天到了。
梁甜很恼火,想起来揍那只可恶的大公鸡。
很可惜,她刚穿好衣服,就被李桂芬拉去梳头发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毛毛躁躁要干什么?我给你把头发好好梳直了。”李桂芬向来是爱干净的,看不顺眼梁甜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四处乱走。
“妈,你真好。”梁甜拿个小凳子坐下,迁就坐着还抓自己头发的李桂芬。梁甜感受着母亲的关怀,心里暖融融。
“那是,我当然好了。你看谁家姑娘十八了,还有妈妈给她梳头发的?”李桂芬得意地翘起嘴巴。
“我家的,我妈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了!”梁甜黏糊糊地夸着,感觉到李桂芬扎头皮有点紧,疼得龇牙咧嘴,“妈,轻点,扎松点吧,疼……”
“扎得高,扎得紧,才显得精神。”
“大哥二哥呢?”梁甜疑惑,今天公鸡叫得迟了一些,家里除了妈,另外三个男人都没在。
“友祥去县里买自行车了,友庆下地了。以后对你二哥好点,”李桂芬回答完,又奇怪,“怎么不问你爸去哪了?”
“去地里了呗。他把种地的事看得很重。”梁甜心里想着,顶梁柱也很辛苦呢,等发了工资给老爸老妈买点礼物,给二哥也买一份。至于大哥,他有工资,就不交换礼物了。
“你还挺聪明的。”李桂芬干笑了几声,“我让人托了口信到你二舅妈那边,明天你们就可以去上班了。”
“真好,以后家里就有两个领工资的了,谢谢妈为我们考虑。”梁甜不由得感慨……
“好了,麻花辫梳好了。你大哥也真是的,居然忘了给你买新头绳。”李桂芬无奈,对这个不太开窍的大儿子,表示很无语。
“没事,下次我自己用工资买。吃完早饭,我可以出去玩吗?”梁甜起身,对新头绳的小事并不介意,眨了眨眼睛,小声地恳求着李桂芬,眉毛一挤,小嘴一撅,倒是显得娇憨可爱。
“不准去山上了,听到没?谁要是欺负你,打不过就喊人。”李桂芬是怕了她了。梁甜明天就去上班了,还得找于姐给她再做件衣服,就用老大昨天在供销社买的红布合适。
“知道了,我去吃饭。”梁甜去灶台上找吃的了,掀开大灶锅的锅盖,野菜粥因为逐渐冷却而看起来更黏稠,不过还有余温,手指伸过去还有点热气。
梁甜舀了一海碗,坐在旁边很快就吃完了。
粥里放了点盐,滋味不错。
把剩下的粥舀到小木盆里,盖上废弃的小锅盖,放进橱柜里锁起来。
“妈?”梁甜把锅碗洗碗,厨房地也扫了以后,发现人就不在家了。
“看来是去下地挣工分了,都是工作狂。”梁甜说着,进卧室翻出她的绿色小挎包,拿草稿纸包着切好的一半肥皂,慎重地放进去。干净的草纸也包了几块小冰糖碎。
高景书似乎话越来越少了?昨晚上都不敢乱说话了?
还是白天逮着机会给他吧,鼓励鼓励。
烧一壶热水,灌进暖水瓶里。锁好门,带了钥匙。
她扫了一眼院子,竹篙上晾晒了很多衣服,包括昨天带来的蓝色长裙。啊,李桂芬女士真是太勤劳了!
梁甜就挎上斜挎包,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院子,落锁后藏到到院墙外面的某个洞洞里,有捡来的土块做掩饰,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低头看了一眼故意夸张的外八,再瞄了一眼空旷的大路,赶紧恢复正常走路姿势。
“妍姐?出来聊聊嘛?”梁甜推开堂伯家的院门,站在院子中央喊,倒是亲热极了。
“梁甜,够了啊。你进来聊聊吧。”梁妍在卧室绣鞋垫子,听到堂妹的叫喊,打开了窗户。
眼瞧着梁甜凑个小脑袋过来,微微一笑,对她耳语,“怎么,找到工作了?”
“你怎么知道?”梁甜瞪着眼睛,面色一紧。哪个大嘴巴的?
“之前几天婶婶不是巴不得上茅房都拴着你吗?今天却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看来昨天出门一趟,找着工作了。”梁妍脑子灵活,稍微动动脑筋就猜到了真相。
“真羡慕你,我家把花钱托关系弄来的工作,给我哥了。”梁妍托着下巴,眼神空洞。梁妍家里也是姊妹三个,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但是她家没有这样给力的亲戚。
“伯娘在找媒人给你说亲了?”梁甜比梁妍小不了两岁,瞧着梁妍无精打采的模样,又多嘴了一句。
“之前相看了一个,不太行。大舌头,还没我爸高,也太木了。”梁妍摇摇头,小声说,并没有在她脸上见到几分姑娘家的羞涩。梁妍对婚姻倒是没有什么展望,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只是希望陪伴的那人是更好的,是知冷热的。
“哎,别焦虑。缘分总会来的。妍姐,你也别太勉强自己。”梁甜难免有种同病相怜的凄凉感,握住梁妍的手,“抹点雪花膏,别不舍得,女生就是要对自己好点。”
“好笑,你自己都没抹呢,行了,我知道你意思了。放心吧,我不会随便嫁出去的。”梁妍很聪明,即使被关在房间,她也在积极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梁甜暂时放心了,挥挥手离开了梁妍家。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太阳也被云遮了大半。
梁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准备寻找那个高竹竿。
“狗东西,黑五类!凭你也想黑我家莹莹?”一个嚣张的声音在竹林脚下响起,好像还伴随着拳脚交加的声音。
“喂!刘胜利,你在干什么!好哇,干坏事又让我逮到了!我让我二哥来跟你打架!”梁甜终于忍不住了,原本蹲在地上数蚂蚁,实在是停不下去了,从半人高的野草丛里窜出来,双手叉腰,指着刘胜利宣战,当然是给梁友庆下战书。
“梁甜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细伢子还想替人出头?”刘胜利不理会梁甜的言语挑衅,对着蹲在地上抱头的高景书继续狠揍。
“你松开!赶紧松开!刘胜利你个破坏大队团结的坏分子!我要找我堂伯告你!”梁甜气得跺脚,她从前生活在更和谐安定的环境,很少能亲眼看到单方面殴打的现象。
她实在无法忍受,朝前走几步,使劲要掰开刘胜利的胳膊,“你走,不然我就喊二哥了!”
“你喊啊,用力喊,这会儿附近没人。他们都在地里。”刘胜利有恃无恐,笑得很缺德。
“走……”高景书蓬散着头发,手捂住脸,不想让梁甜看到自己的窝囊样子,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看到梁甜明明在在体型上不占优,还非要靠一张嘴跟刘胜利打擂台的情况,高景书瞳孔微缩,眸子里尽是紧张。
梁甜朝高景书咧嘴一笑。下一秒谁也没提防她使劲了全身力气抬起劳动鞋踩了刘胜利左脚,当即有凄厉的惨叫声,“嗷——梁甜你!”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梁甜。
当然,行动敏捷轻快的梁甜早就抛开了好几步,并灵活地回头扮鬼脸,“刘胜利,你个坏分子,来抓我呀。”
刘胜利体型敦实,自然没有梁甜跑得快。但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所以缀在梁甜的身后,摆出恶狠狠的架势。他曾经也肖想过这个臭丫头,可惜家里看得太紧了,而且有能打的哥哥。
现在看来,这丫头脾气太臭了,老子先把她揍一顿。
刘胜利脚趾头隐隐作痛,跑得就更慢了。
“二哥,二哥!”梁甜像放风筝一样,花了七八分钟,就把刘胜利轻易地遛进后山垅,朝着一堆翻地的人大喊。因为她隐约瞧见了熟悉的背影。
“甜甜?怎么了!”梁友庆直起身体,瞄到了梁甜后面的小尾巴,放下锄头就一个劲地往路上冲。
“刘胜利你个小瘪三,别人怕你,我梁友庆可不怕你!”梁友庆一个健步就冲到躲闪不及的刘胜利面前,跟拎小鸡崽似的,给他肚子来了几拳,脸上狠劲毕露,“说,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妹妹?”
“梁友庆,不,友庆大哥,友庆老大,我哪敢欺负她呀!”刘胜利被捶得胃里翻腾,干呕了几声,脸色吓得煞白,连连摆手,就差跪地求饶了。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梁友庆给刘胜利一个机会,还是看在刘胜利妈妈的份上。
“我在跟高知青谈事情。然后梁甜上来,二话不说,就给我踩了一脚,你看,这里还有鞋印呢。”刘胜利垂下眼睑,摆出可怜相,撒谎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右手还指着鞋面,来假哭。
“是吗?甜甜你说。”梁友庆又不是真蠢,有的事只是懒得动脑子。
“二哥,是这样的。我本来打算到后山垅看你们干活,路过竹林那边,就发现刘胜利在欺负高知青,他可坏了。不知道哪个一直在造谣。”梁甜也不好直说程莹莹的名字,没有深入接触,并不了解每个知青的本性,哦,除了高知青。
“又在欺负高知青?刘胜利,你真是皮痒了!记住我的话,高景书是我罩的!在梁家山,你就不许碰他一根头发!走,跟我去找他赔礼,道歉。”梁友庆霸气回复,拎着刘胜利打算往回走,去竹林看看高知青去。
“友庆,去哪?”陈支书刚路过旁边,也只听到梁甜的小段话,连忙追上去,“不要打架。”
“陈叔,我今天工分绝对能挣够。您要不放心,那就一起来吧。”梁友庆知道陈支书处理大事上相对公平,但是遇到邻里小纠纷,他就宁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