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激人家承认的,也想得到肯定,确定这人的心思是真在自己身上。可听到如意的回答后,流元却又起了悔意。
不该的。
不该一时冲动问他的,平日都那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自己怎的就要确定他的心思?
他原不想挑明。无论是因为不想费心去回应什么情意,还是不想让自己去听信什么承诺,总之含含糊糊的对谁都好。
最起码装糊涂单方面受着花质对他的好,于他是好的。
反正问都问了,说什么已无用。
只希望这话能把花质涌出的情意都堵回去。
未料,等来的却是——
“我了解的”。
“我了解别人不知道你的那一面,其他更具体的我会慢慢了解。”
流元嗤之以鼻,道:“随你便吧,了解多了你自然就没那么喜欢了。”
“我很喜欢你……”
极其微小的声音,流元听得分明,心跳似乎随着加快了。
其实不止是他,这脱口而出的话让花质自己也不由一慌,接着说:“所以我相信自己,无论以后了解到的你是何面目,好的坏的,我都不会讨厌。”
“你相信自己?你怎么不说让我相信你?”
花质刚要张口,屋门敲响了。
“流兄弟。”
是何从兹的声音。
里面人没好气地嘶了一声,但没影响到说话的语气,“何兄?怎么了?”
“我找涴尘公子有事,却见他不在房内,想是可能在你这,方来问问。”
流元看向花质,低声含笑道:“来找你的。你找我他找你,倒是好玩。”
花质好像觉察到了端倪,回道:“你可以说我不在。”
“不必。找都找来了,定是知道你在的。”
门外传来催促:“流兄弟?”
“来啦来啦。”流元起身走去。
打开门,侧过身,给二人让出视野。
何从兹目光从流元身上扫过,最终落到花质那边,“涴尘公子我找您有事相谈。”
“你们聊,我出去逛逛。”流元说着瞥了花质一眼,“有些话可值得好好想想。”说完就走了。
何从兹对着花质做出了个“请”的姿势,“去您屋吧。”
“嗯。”
花质走在前,何从兹跟在其后。
进了房间。
“何事?”花质问。
何从兹关上门,走到他身前一两步之处突然撩袍跪地。
“你这是做甚?”花质要去上前扶的手蠢蠢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单膝跪着的人抬起头对他唤了声“圣子”。
“?”花质着实有些懵,停滞须臾才开口让人先起来。
何从兹应着站起,道:“终于找到您了。”
花质眉头微皱,无缘无故地对他下跪,还说什么“圣子”,他自是不解。
但听这人又道:“一直隐瞒妖的身份辛苦您了。”
“……我不懂你在胡言些什么。”
“您不用防着我。您是我们妖界的圣子,我不会加害您。您本是浮玉山的一株玉兰,修成人形后贪玩出山,至今未归,妖王已派人找了您好久,我也隐藏身份寻您多时。如今幸被找到,请圣子同我回去。”
花质虽不知自己是不是他口中的什么妖界圣子,但他的确是生于山上的玉兰,十二岁那年初成人形,便立刻跑出山去早已向往的人间游玩,等意尽后却忘了来时的方向,只记得那座山名为浮玉。后让暮尊遇到,问明来处,亦不知浮玉山在何方,又担心会让一心收妖的修者碰见,才将其带回了暮云平。
立身于尽是修者之地,花质终日小心行事,生怕暴露一丝是妖的痕迹,人界留不得他。
“圣子跟我回去吧。”何从兹又道。
花质避开那恳求的目光,“我不想回。”
“为什么?在人界这么多年还不够提心吊胆的吗?人界终不适合您。”
“我在人界待了多年,虽活得谨慎,但也习惯于此。若日后妖界有需要我出力之处,你放心,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何从兹又劝说片刻,可花质说什么都不愿跟他回去。
见其执意不肯,何从兹只好作罢。
“圣子可以多考虑些时日。在您回妖界之前,我会继续以山骨弟子的身份留在人界,随时听您差遣。夜已深,您早些歇息,我就不多打扰了,告退。”
何从兹到了门前,手刚放到门上,忽落下,转身又看向花质,问:“您不肯回去,不会是因为……那个流元吧?”
一听提到“流元”,花质显然受到拨动,却未表现出来,只淡淡道了句:“不是。”
“那便好。此人心思颇深,您素日里当心些。”
花质点了下头,何从兹似有所放心地走了。
门闭上没多久,又开了。
方才流元魔毒是没有发作,可花质还是稍有不放心,这次他二人房间没有挨着,若真发作了也听不到,便想着再去看看。
也不知人回来了没。
瞧小二拿着两坛酒,看方向是要往流元屋里送,他把人叫住。
小二说这位客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外面回来时脸色很不好,随后就要了坛酒拿回屋里喝,到现在又要两三回了。
花质拿过一坛,道:“你先回吧,我给他送去。”
“哎,好。”
大半夜的喝这么多酒做什么。花质看了眼手中的酒,将其放到旁边架子上。
房门大敞,站在门外直直就能看见流元正趴在桌上往嘴里灌酒。花质眉心一蹙,走进去,顺便关了门。
流元只感觉身旁站了个人,以为是小二来送酒,随口说:“把酒放下就行。”
“是我。”
“嗯?”流元抬起因酒气蒙了层红晕的脸,看清后眯眼一笑,“是你呀。”
花质挨着他坐下,担心问:“怎么突然喝这么多?可是心情不好?”
流元一歪头,“谁说我心情不好了?好着呢!看见你心情更好了,”
“你……是不是在说反话?是不是因为我那些话吓到你了?若真令你厌恶至此,我——”
“不是。”
花质紧绷的那口气瞬间松了下去,他按住流元要去拿酒坛的手,“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
流元缩回被按住的手,呆呆愣着坐了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够起花质垂下的衣袖,在指尖慢慢把玩着。
倏地攥紧,攥得越来越紧。
以前他想勾起闻闻,而现在他想将手中的衣袖用力扯下!
“是,我醉了。”
花质不知道他怎么又承认了,许是真醉了,胡乱言语。
“我醉在了这抹香里。”流元突然抬眸望着花质,眼里满是意味,似有很多话要说,却最终道出的是,“花涴尘,你让我醉心呐。”
“……”
流元又痴痴问着:“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
这是他方才说过的,流元此时为何又提及……
是因为不信他?
花质认真地给予肯定:“嗯,在我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顾虑我会如何想你。”
见流元伸手要去拿过酒坛,明白原来人家只是想喝酒,花质便随了他不再阻挡,默默守在旁边,打算等人喝得困了就拉他上床休息。
“嗯!”
不及反应,后脑猛地被一手按住,身子瞬间前倾。
酒水混合着体温涌入嘴里,冲进了喉咙。
欺身而来的人似乎终于寻到了某样东西般,疯狂又贪婪地品尝着。花质被迫仰起头,承受这粗鲁、重力又带着压制的吻。
呛得难受,他一把将其推开,手背遮嘴咳嗽起来,残余的酒顺着唇角缓缓流落。擦拭干嘴边湿哒哒的酒渍,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流元。
这人正单手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手中还紧攥着他一边的衣袖,好像生怕他会跑掉。
魔毒并未发作,这孩子今夜怎么了?
适才流元种种所为,令花质不禁暗责,难道是真因为自己么……
“你骗我。”
喃喃声莫名传来,整得花质一头雾水,他刚要问,就听:
“你喜欢我是骗我的。”
“我没有。”花质立刻道。
“你就有。”
流元含含糊糊说着:“你和他们一样。都说得好听,到头来不过就是让我信了你,然后又让我知道被骗了。”
花质觉得冤屈,为自己辩解:“我所言字字发自肺腑,对你……你的心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又怎会相骗?”
“既然你说得如此喜欢我,那就证明给我看。”
攥着衣袖的手慢慢攀上腕臂,随着声音的加重,蓦然抓紧。
“如何证明?”花质有些发慌,他似乎对流元接下来的行动有所预感。
那手继而顺着胳膊一路往上,重重压在他肩头,用力拉近。
流元也向他靠来,鼻息悄悄蹭着他后颈,指尖勾进他脖间的衣领,微微下拽。
冰凉触到皮肤的瞬间,寒毛直立。
此时,另一只手圈住他腰身,已湿润的唇落在了露出的白皙之处。
听到一声难忍的闷哼,流元松开了口,盯着自己留下的痕迹,故意低声道:“你可真烫人。”
“是你嘴凉。”
流元知道花质是想借回话来掩饰窘态,奈何声音不稳,遮不住什么。
“你又脸红。”他说着钳住花质的下颌,再次深深含住了那双唇。
没有酒水混入,流元清楚尝到了除残余酒气外的一股花香。
就是这熟悉的味道。
是小时嚼在嘴里的玉兰花瓣,是花瓣里蕴藏的花汁。
好生让人贪恋。
直到感觉那人无法继续坚持,他才不舍地放过。
花质:“!!!”
刚缓上气,无意识扶在流元腰间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两脚就离开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