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元沉默片刻,扬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装醉逗你玩儿,生气了?心眼怎的如此小。”
“我不会生你气。”花质轻咬了下唇,缓缓发问,“只是后面的事,你当真不记得?”
流元又认真想了想,嘶了口气:“我没喝醉啊,怎么还不记事了?”
花质垂眸,果真是因为魔毒,毒发时的记忆全无。
可亲都亲了,两腿之间的浑物还硌着蹭着,感受得真切、分明。
忘了也好,至少日后相处不会为难。可他记得清楚,每个细节都刻在脑中,独有自己知道,反倒似乎更为羞耻。
身边的突然重重“奥”了一声,道:“你一大早想起来没给我盖被子,觉得于心有愧,不好意思见我,对不对?”
“被子?”
“昂。之前我把你照顾得那么周全,现轮到我,你却连被子都不给盖,害我半夜冻醒。”
那时心慌意乱的,把人整上床,就赶紧走了,确实没给人家盖被。
花质稍稍点了下头,承下这假缘由。
流元嗤笑:“这点小事,我都没往心里去,你别扭啥。”
此刻,旁边桌子上的谈话,引起二人注意。
什么小戏子鬼魂之类的。
仔细听才明白,前日在戏馆打人的那个恶霸死了,死相极惨,全身血淋淋的。
三更天时,恶霸突然从房间里大叫而出,哭喊着有鬼,家里人被吵醒便出来瞧,就看见他抱着头满院子跑,身上现出一道道血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他,最后活活被抽死。
更离奇的是,恶霸刚死,戏馆班主的屋子就起了大火,多亏班主命大逃了出来,但他的宝贝行当全烧成了灰。
天一亮,有人发现小戏子死了,都猜测是其鬼魂复仇,班主吓得连忙请人做法事厚葬。
流元提起面前的茶壶,倒了杯茶,送到嘴边。
花质也觉得有些口渴,便要去拿过茶壶。
身旁随着响起悠悠话音:“妖嘛,本就有野性,他有此作法倒也不足为怪。”
那刚伸出的手倏然滞住,指尖微微回缩。
“还挺可爱。”
“可爱?”花质收回手。
流元浅笑了声,拎起茶壶放到花质面前,“放心,没你可爱。”
花质一愣,调整了下坐姿,很是端正,视线也很正,不敢偏移半分,直直拿起茶壶倒上茶水,若无其事道:“有的妖是没野性的。”
“嗯。”流元没有反驳。
“那还可爱吗?”
流元一皱眉,“嗯?”
“没、没事。”
又不由地失了言。
稍作休息,二人便收拾行囊向南走去。
他们这回有明确目的地——仙狐镇,惜故林。
雨不闻说那里有只红狐妖,名为郊华,洞中宝贝无数,戒珠就是管他要来的,或许其余两珠也在他那儿。
但他性情古怪,比如明明活了一千五百多年,偏说自己九百九十九岁,旁人纠正他还急眼。
若珠子真在那红狐手里,倒是容易讨来,只不过就是有点费手。
至于怎么个费手法,雨不闻对他二人卖了个关子。
赶了一天路不免乏累,花质刚想脱衣上床,突传来急切敲门声。
“客官!客官!不好了!”店家砸门喊着。
他赶紧开门询问。
店家:“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
花质:“流元?他怎么了?”
店家:“他点了宵夜。”
花质:“……”
“我刚才给他送去——”
花质已不再听他说,直接走到隔壁房间。
推开门,正对面的床上,流元双手抱头,来回翻身,低声嘶吼。
看着与昨夜同样的情景,花质怔在门前,泛起的是心疼。
“我一开门就见他这样了。”店家凑过来,“用不用我去叫大夫来瞧瞧,别是疯病什么的……”
“不劳麻烦,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哦,好好好。”店家还有点不放心,又说了句,“您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
店家走了,花质进屋反手关上门,伸手召出清魄,屏息走到床边。
在流元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当即驱动尘尾将人束缚,点点灵力将其围绕。
见流元渐渐闭上眼,昏昏欲睡的样子,他靠床边坐下,伸手摸在那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心上,缓缓向下停到脸颊。
只是解毒!
花质猛地咬了下自己的唇角,一声“冒犯了”快速从嗓子里飘出,转而双手捧住流元的脸,向前凑去。
唇贴着唇,贴了好久,但似乎并无成效。
花质离开那双柔唇,双手放下,蹙眉盯着眼前的人。
怎么会没用?
昨夜不就是——
直觉耳根发烫。
该不会那样……才行?
无数个“冒犯了”在花质心中念起,他再次捧起那张脸,靠近,凭借印象模仿着流元昨夜的一举一动。
晕起的羞红从脸蔓到脖子。
或是不好意思去看,或是又沉溺其中,他渐渐合上双眸,生涩又主动地在流元嘴巴里蹭。
不知过了多久,嘴已发麻,手也累了。
花质缓缓睁眼,确定眉心舒展了,不难受了,便立刻结束了这一吻。
涎出嘴的哪里是津液,分明就是让人面红耳赤的证据。他慌忙把两双唇上的证据都抹除干净,别让人家知道,要是能不让自己不知道更好。
撤回清魄,扶着流元躺下,没忘记给盖上被,匆匆关门回了隔壁。
花质靠在床上坐着,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感觉方才自己就像个老混账在老牛吃嫩草。
虽是为了缓解魔毒,但也实打实地占了流元的便宜,而且自己竟然……竟然……
他低头看着两腿之间,羞愤地用力攥着衣袍。
身子怎么如此没出息!
一手舍弃了衣袍,要不听话地行动。
终于,再克制不住。
他在床上缩成一团,在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对不起”中,接受了自己的没出息。
自己就是个老混账。
待清醒之时,他将会感觉整间屋里的空气都在冲他甩巴掌。
接下来路途中的四五天,花质都会如此夜这样为流元减轻痛苦,每每第二日早上他都会刻意躲避流元,直到中午左右才能说服自己过了心里的那一关,然后晚上再次让自己“负罪”。
流元的魔毒发作未免太过频繁,花质搞不清原因,只盼着能有个尽头。
傍晚,二人正寻落脚的地方,忽见一客栈门前站着一人。
花质远远瞧着那身靛蓝袍子眼熟,流元已认出来,跑到其面前,喊了声“师尊”。
跟在身后的花质也到了,规规矩矩地行礼,“方尊主。”
“嗯。”方为道笑呵呵地应着。
“您来此地办事?”流元问。
方为道看了眼旁边的花质,点头道:“受人委托来处理些事情。”他又对花质笑道:“一起吃个饭吧,老夫请客。有些日子没见我这小徒,还怪想的。”
“嗯,听您安排。”
进了客栈,流元见花质坐到长凳中间,没留多余位置,他便自觉走到他师尊右手边,花质的对面。
刚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吵嘴声。
“你跟够了没有。”
“没——谁跟着你了?”
觉得话音耳熟,流元侧身望去。
一个衣着干净利索,另一个从头到脚,配的、挂的,珠宝玉石,无不彰显着“有钱”二字,满身叮儿当啷的,夕阳打在其上,明明晃晃,着实惹众人眼球,特别是额前那块通红的血石,尤为吸睛。
如此不用多想,正是当今修界家底最富的古潭少尊主,阿木皋。
“两位客官打尖住店?吃点什么?”店小二两眼放光,赶忙迎问。
“厢房吃饭,再准备两间天号客房。”
“我在这吃。”何从兹往旁边空桌上一坐。
阿木皋撇了下嘴,对小二说:“不去厢房了,你准备两间客房就行。”
“我山骨没住好房的钱。”
“我给出你哇。”
“不用。”
阿木皋显然一蔫,“……那就一间吧,把好吃的都拿上来。”
小二应着退去,阿木皋坐到何从兹对面,嘟囔道:“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嘛?”
“那你别跟着我。”
阿木皋单手托着下巴,不再说话,又从筷笼里抽出双筷子,倒拿在手里一下下点着桌面,闭着的嘴时不时发出哼哼气声。
“咳咳。”
有人故意向他这边咳嗽两下,他立刻收到信号,抬头看去,脸上瞬间重新有了笑容,“流元!”
流元笑着冲他招招手。
阿木皋起身跑到流元桌前,“好巧啊,能在这碰到你!”他瞧见还有人,迅速站好,拱手示礼,“方尊主、涴尘公子。”
“方尊主、流兄弟。”何从兹走了过来,“涴尘公子。”
“何兄。”流元起身回礼。
方为道主张道:“既然有缘在外见面,那便坐下一起吃吧。”
水中天尊主在五大尊主中最好亲近,相处无压力,但凡换成其他四位,阿木皋别说爽快答应,那该能跑多远是多远了。
阿木皋又看向何从兹,“一起吃吧?”
得到一声“嗯”后,他乐滋滋地挨着流元坐下,何从兹就近坐在方尊主对面。
店小二端来菜,一一放到桌上,阿木皋在旁说把他的菜也送到这桌。
“站住。”何从兹叫住转身要走的小二,食指敲了两下桌面,“东西放下。”
“客官您说什么?”小二挤出心虚的笑容。
“放下。”
何从兹面无表情,让人瞧了害怕,小二犹豫地伸出左手往桌上一扣,手撤去,三四个铜钱大小的金片亮在桌子上。
小二慌张说着是自己糊涂,求着原谅。
阿木皋翻起上衣边,一圈都挂着小坠子,独有一块没了装饰,光秃秃的。
“没脑子。东西让人偷了都不知道。”
这么敢骂他的,除了他爹也就这个何从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