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闻,一个千年的妖,同李久生差好几个轮回,想亲就亲了。
而昨夜,花质受此事鼓舞,话也已到嘴边,可偏是说不出来。
他连表露心迹都做不到。
这果然是不该有的龌龊心思,不应污了流元的耳朵。
花质既庆幸自己及时止住,又责怪自己乱起春意。愧疚难安,他羞于面对流元,待在房间一整天不肯出门。
咚,咚。
他有和店家交代不用送饭的。
“涴尘公子,您可一天没露面了啊。莫不成花了脸,不好意思见人?”
是流元……
“还是因为我昨晚耍脾气的事,你生我气了?”声音顺着门缝溜进来,“别恼了,我不是故意的嘛。”
流元有此想法很正常,毕竟昨晚开始花质就故意避着他。
“还不开门?李久生出事了你也不开?”
最后的话说完,流元站好,立在门前等着。
里面很快就传来动静,紧接着,门开了。
四目相撞,花质的眼神慌忙躲闪。
“脸不是挺白净的吗?没花啊。”流元笑道。
“出什么事了?”花质紧问。
“我听楼下吃饭的人闲聊,下午戏馆里平日扮花旦的男戏子被恶霸找上门打了。不确定是不是李久生,你倘若不放心,咱去看看?”
花质当即动身要走,忽顿住,目光终于不再躲避,稳稳地看向流元,“我、我没生你气。”
“没关门呐。”流元朝着匆匆往楼下走的身影说了声,然后伸手帮其把房门关好,就追了过去。
二人赶到戏馆后院时,天色已见黑。
花质敲大门讲明来意,奈何人家就是不让进。
咣当。
随着大门关闭的声音,花质走下台阶,转向左边的那条路。
“你上哪?”流元问。
花质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出两字:“翻墙。”
流元忍住笑,路上就说了,那纯粹是在口舌上耽误时间,偏不听,最后不还是如此结果。
但这回花质可没用他抱。
刚离近院中较偏的那间小屋,就听到阵阵咳声。
推开门,往里面尽头右边看去,李久生正合衣躺在床上,盖着薄被,面色憔悴,见他二人来了,连忙要起身,流元及时制止。
问清经过。
昨日在戏馆闹事的是当地一恶霸,因气未消,今日带了好些人找来,管戏班主要李久生这个人,说出完气便走,否则就要闹。班主惹不起,就把久生交给他们处置。
这一交不要紧,险些要了李久生的命。
他们迫使李久生双手举过头顶,用粗麻绳将手拴住,用布塞住嘴,扒去外衣,只留里衣,然后把人吊到院中那棵大柳树的枝干上,甩皮鞭抽打。
李久生嘴里呜呜咽咽的发出声,想叫都叫不出来,只疼得扭动身子,冒出泪水。
直打得那白色单衣现出道道血痕,见人着实挨不住了才算出完气。
戏班里的往日再如何欺负李久生,如今看着也是不忍心的。恶霸一走,几个人赶紧把李久生放下来,解开束住双手的绳子,把人送到屋子的床上,又给送来药。
“药可上了?”花质问。
李久生张开攥着的手,一药瓶躺在手心,“他们惧怕这间屋子,不敢逗留,把药送来就走了,我想自己上,却奈何疼得着实动弹不得。”
花质似有话般地看向流元。
流元微微一笑:“想说什么尽管说。”
“我给他擦药,你能不能帮忙烧壶热水来?”
“要热水做什么?”
花质垂眸看了眼李久生干得起皮的嘴唇,道:“给他喝。他怕是很长时间没喝水了。”
李久生不好意思,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桌上还有茶水的。”
“那水想是也凉了,天寒,你还负伤,还是喝点热的吧。”流元走到桌子旁拿起茶壶,对李久生道,“我去给你烧,你们厨房在哪?”
待李久生道完谢,指明厨房位置后,流元转身迈出门。
片刻,花质挥手将门一关,用灵力在里面锁上。
“涴尘公子要是觉得冷,我柜子里还有厚衣裳,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先且披上,好暖和些。”
“不冷。”
花质轻轻掀开李久生上身的被子,望着触目的血痕,不用解衣也能知道伤得是如何厉害。
药递到他面前,却被推回。
“不用这药,我给你疗伤。”说着,一团粉光在花质聚集手中,移到李久生身上,慢慢抚过伤处。
血迹渐渐消失,薄衣如新,躺在床上的人能感觉到伤口缓缓不再发疼。
“好了。”花质收回手。
李久生胡乱摸了摸原本受伤的位置,又扯开些衣领,低头往里面看去,果真伤口全没了。
谢字刚说一半,忽见花质面露歉意,说:“我方才治好了你的外伤,但……因为伤口未及时处理,已经引起严重内疾。这我是无能为力的,只能看你自己了。”
李久生微张干唇,突然传来敲门声。
花质连忙给他盖好被,遮好干净的里衣,要去开门又回身小声嘱托:“莫要同流元讲起疗伤一事。”
此时这位涴尘公子形色仓皇,全不像他该有的样子,李久生深感诧异,呆懵地点了下头。
花质撤去灵力,打开门。
立于面前的人手拎茶壶,不冷不淡地开口问:“关门做什么?”
“上药。伤口严重,不好吹风受凉。”花质向旁边退却,让出进屋的路。
流元走到桌前,拿过杯子倒上热水,拿着壶一起放到床边的圆凳上,对李久生说:“放这吧,你若是再泛渴也方便自己倒。”
又简单谈了几句话,花质先提出让李久生好好歇息,二人便不再打扰,告辞离去。
眼看就快到客栈了,走了一道,都是流元时不时的发几句话,花质自始至终紧闭双唇,点头摇头,或轻嗯,顶多回两三字,不肯多有言语。
糟糕!
花质顿觉心口不适,胸腔绞痛,腿脚再动半分都是难受的。
流元往前没多走几步,发现并行之人停住,迅速折回其身旁。
“你怎么了?”
见走到眼前的鞋,花质勉强站直,回道:“无碍。”
“哼,无碍?”流元瞥了瞥那捂住胸口的手,“瞧你说话虚的这样。”
“一天没进食饿的?再忍忍,没几步就到客栈了,回去让店家给你做点夜宵。”
“……”
人没回应,流元又问:“哪里不舒服,说句话啊,让人——”
末尾的“着急”刚到嘴边,就听对面“噗”地一声。
吐血了?!
“你怎么回事?”流元一步上前扶住。
花质垂头弯腰,整个人打了蔫,再无法逞强,仅凭旁边的身体做个支撑。
“难不成你给小花旦治了伤?”流元不禁面露愠色,语气带责,又想到定是趁他烧水的间隙,“怕我阻拦还特意把我支出去?”
花质像做坏事被逮到似的,微微侧头看了冒火的人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不受控制地低声说出心中所想:“我原以为能撑到回房的。”
没几步就到客栈了,偏偏就硬撑不下去了。
虽是低声,高处的耳朵却听得清楚,很快有训斥响起:“还想法背着我?有这个必要吗?愿意作践自己的身子你便作,作死了也没人拦着。”
正愤愤着,右边肩膀猛地一沉。
花质靠在了他的肩膀,双眸浅合,睫毛轻颤。
尽管没有昏迷,也已神志不清,苍白的唇缓缓张开,含含糊糊地念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倚着他的人继续模糊自语:“你生气了……我好累……”
前言不搭后语。
明知这术施了后会如何,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用。
嘴里还隐约说着什么,流元没有再管,一只手托着后背,微微弯膝,另一只手向下绕在其膝盖后,将人横抱在怀里。
回到房,流元把花质放上床,便准备给他脱靴。
刚碰到鞋跟就摸到了那层又硬又厚的东西。
顺势又向前摸了摸,这层东西从整面鞋底而起。
一声无奈地轻笑从流元唇角擦过。
怪不得感觉他个子时高时低。
两脚的白靴都脱完,流元起身,长舒了口气,掐腰看着躺在床上的花质。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转身要走,倏然停住。
他看向那被衣裳遮掩住的胸膛,现在不正是可以一窥的好时机?
只要扒了那衣服,就能瞧清那胸前的印记,就能确定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想了便做。
他返回床前,左手伸到交叠的衣领处,小心去掀开。
“别扒我衣服。”这只手猛地被抓住。
一个激灵,流元瞬间睁大眼睛,动作滞住,冷汗险些冒出,连说辞都快速准备好了,床上继而传来的却是含糊哼唧声:“大少主,我没别的意思,单单是觉得自己衣服好看,不想换……义父说我可以不穿修服的。”
这人急得马上就要哭了,一脸正受欺负的模样,加上因遭反噬而憔悴的容颜,惹得流元泛起隐隐心疼。
“好,不穿不穿。”流元轻轻说着,慢慢掰开紧握着他的手,将衣领重新理正,扯过床里面的被子,给人盖好,又拍打两三下胸脯进行安抚,“放心,不扒你衣服,不逼你穿修服。”
以免再次惊扰,他只好甘心错过这次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