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法
“要真想救这两位施主,只能由你去寻。”
顺着老和尚伸出的手指,流元的目光移到花质脸侧。
旁人知道他的名字并不意外,毕竟花质暂管暮云平,就算是狠名那也是名声在外。可偏指定他去找那三个叫什么戒定慧的珠子,难免令人好奇。
“我?”花质面露为难。
印虚肯定道:“对,能办此事者,唯你一人。”
“若我下山,那暮云平……”
“暮云平就交给我。”赵时明快步来到花质身边,挤开流元,好声哄着说,“我爹娘待你不薄,如今正是该轮到你回报的时候,你放心把尊主令给我就行。”
虽有些不放心,但这也不失为锻炼赵时明的机会。
花质思量些许,现出一块刻有祥云的圆牌,犹犹豫豫地把它放在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里。那手一接到令牌迅速握住收回,它主人生怕反悔,迅速走开。
“禅师。在下有惑,这三者去哪里找,该如何找?天下之大,若无方向,不知要找到何时。”
“花施主无需担忧,万般皆有定数。往何方找,但凭己心,有缘其随你而至,无缘遍寻亦无果。此外,尚有一物要相赠。”说罢,印虚从袖中拿出一串佩珠,双手捧着。
细瞧这串佛珠,除母珠两侧各二粒为黑,其余皆为雪白。
花质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接过,触感似木又似玉,有温又有凉,不知由何材料所成。
“此佩珠名为众念,非世间之物,却生于世间,乃众生一闪而过的心念所制。色暗的四珠与四善根位相通,可将戒定慧收入其中。”
花质拜谢,小心收好。
印虚又对赵时明嘱咐:“在运转四善根位之前,以免意外发生,就暂让挂珠镇着,勿要拿下。”
“是是是,谢大师。”赵时明让几名弟子把暮尊夫妇带了下去。
印虚挪动脚步要走,又停住,转回花质面前,低言:“花施主,虽然时机未到,那件事您尚未记起,但想提醒一句——”印虚面露愁容地看了流元一眼,而后释然,“也罢,变数亦是定数。老衲代婆娑众生在此先行谢过。”
“……”
看着不解的花质,印虚笑而不语,只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告辞离开。
当方为道问何时准备起程时,还没等人家张嘴,赵时明一胳膊横了过来,将手中的包袱往花质胸前一按,“就现在吧,东西我都让人给你收拾好了。”
花质拿过包袱,没有理会,只回方尊主:“明日。”
“师尊。”流元上前,“弟子对暮尊一事知情不报,理应受罚,愿戴罪立功随涴尘公子下山,望师尊准许。”
花质欲说不用,双唇都打开了,可话到了嘴边,就是不往外跑。
“为师几时能拦得住你?”方为道满脸慈祥地同花质说,“贤侄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未出过多少次暮云平。不如就让小徒跟去,他惯爱四处瞎跑,也好与你有个照应。”
“就听方尊主的。”花质微微侧眸,本只想偷看一眼,不料让旁边的人瞧见,还冲他噙笑挑眉故意挑逗。
这事一出,敕度会自然无法再继续,四大尊主便商定今年取消,其他小修门尊主也纷纷赞同。
夜间。
未到子时,流元悄悄到了那一居所。
没人约他,他也没约人家。不过想着昨日有人是在此时浴身,今夜突至,没准能有机会瞧清那胸前的东西。
果然,门是关着的。
他翻过墙,直直要去后院的热泉,可经过亮着灯的屋时,却看见人家正安稳地在桌前坐着。
“你没——”
低头的人闻声停下手中活计,抬眸一看,唇角就忍不住地要扬起,偏又竭力控制住,“你怎么来了?”忽觉不对,道:“我锁门了的。”
“昂,和上次一样,翻墙。”流元蛮有副理不直气也壮的劲头。
花质眉头轻蹙,举止轻浮、不惜性命、乱翻墙院,谁把这孩子教成这样。
但他不怪,只问:“你来是为?”
“啊……”流元编话也快,道:“昨夜无意窥你赤身,前来赔个不是。”
如此直接说出,花质瞬间羞起,忙回:“无、无碍。”原是因为打斗出汗,才想着见他前洗洗的,却没想让撞了个正着。
“你在做荷囊?”流元走进屋子,看着花质手中的针线和缝完一半布袋。
“嗯,放佛珠用。”花质说着低头继续忙活,“毕竟是佛门中物,平日做事难免会有不净的,还是装在囊里避着点好。”
“你对神佛倒是由心尊敬呢。”流元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佩珠在手中转着。
花质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安静片刻。
“你为何说要与我一同下山?”
“担心你还不行了?我是听阿木皋提起过,暮尊向来不让你外出,这不担心你到了山下什么也不知道嘛!有我在旁帮助你不还好些?”
“那,多谢。”
“客气。”
同他一起去,哪是有助他的心思,也不是担心,更不是什么要将功赎罪,流元是想着一路上就不信没有机会能扒开那衣裳看看。
又无话音。
一人缝着荷囊,一人在旁边捻着珠串默默看着。
待荷囊做好,流元起身将珠串递给花质,顺口说了句“五十五颗”。
人走了,花质看着手中的佛珠,抿唇一笑:“是五十四。”
扬起的嘴角缓缓收起,神情略带忧伤,明明自己很想和他讲话的,可怎么……
花质轻叹了声气,将佛珠小心收入荷囊。
翌日,众人于暮云平山门相送。
花质交给赵时明一叠纸,说是连夜写出来的,若遇事不知如何处理,可以按上面所写做个考量,还提醒赵时决别总闷着自己的想法,要常在旁帮衬着他哥。
流元那里,他师尊叮嘱完后,素惜原是要有几句道别的话,可沈绾突然肚子疼,担心是上次中术的影响,便只好潦潦草草说了点,就赶忙带沈绾回去了。
本都要走了,花质仍是不放心,又叮嘱道:“实在不行可以去找时安。”
前面的话,赵时明倒老老实实听着,唯独一听这话,满鼻子满脸的不屑。
“虽她身体欠安最好不去打扰。”花质盯着他,面色不改,威严自现,“但她能力很够。”
“是是。”赵时明敷衍应着。
花质点头,与流元对众人道辞。
望他二人走远,人们也都回了暮云平内,赵时明将手中的那叠纸胡乱一撕,扬手一扔。
赵时决望着一愣,“大哥?”
“谁稀罕他这破东西!”赵时明拂袖而去。
碎纸片随风落入水流,浓墨遭浸,渐渐没了字形。
此水直通山下长平镇。
长平镇因倚靠暮云平,所以还算太平,极少有妖作乱。
戏馆高台上,一个小花旦走俏步、露兰指、甩帕掐腰,咿咿呀呀唱得热闹。
流元嗑着瓜子,抿着茶,移了视线,看向挨着自己坐的这人。本就是发现他站在人家馆子外愣神才带他进来的,没想到还真看得入迷。
也是,长时间憋在那无趣的修门里,自然瞧什么都新鲜。
“喜欢看?”
花质头也不回地“嗯”了声。
“你听得懂吗?”
“好看……”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后,花质立即不盯着戏台子了,转头对流元认真道:“穿小袄戏服的那个,身上有妖气,很浓。我从外面就感觉到了。”
“妖气?”流元重新看向戏台,凝神一看,那个小花旦身上的妖气果然不小,“你想管?就冲这妖气怕是个大妖,你能不能打得过都不一定。”
花质微微点头,说:“既是大妖,如何也要确定是否害人。若置之不理,岂不是给此地百姓留个危险?”
流元哼笑,“说不定人家这个妖怪就单纯喜欢唱戏呢。”
“修者多好斩妖卫道。你,还会这么想?”花质问得有几分小心。
“万物皆有好坏。”流元稍稍歪头,“我还不是个好人呢。”
“若真只是好唱戏,无心害人,那就放过。但碰见了,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流元不再发话,嘴角一扯,表示你随意。
这戏连唱了两场,临了收尾,也没见花质有什么动作,倒是有脸上的意犹未尽。
散场了,馆子里顿时冷清不少。
眼瞧小花旦要下台,花质终于站起身,小声道:“我们去后台。”
流元刚要跟着走,就听到拉扯声。
“干嘛啊!松手!”
是台上。
不知道哪家的狗腿子得了主子的令,见人一少就跃上戏台去抢拽那个小花旦,其他优伶好声劝着拉着,乱成锅粥。
“大爷大爷。”班主听到动静赶来,直到那家主子面前,“这、这是个男娃呀!”
“啊?!”
那家主子当即站起,抢人的也住了手,台下的流元和花质二人都闻言微愣。
“男的?”这位大爷半信半疑地走到小花旦面前,挑起下巴,细细端详,“真是男的?”
小花旦厌恶地别过头,班主又凑来,“是啊,大爷您应该不常来咱这小地方听戏。常客都知道,他身小声亮是常扮小花旦的。”
“按住他!除非让本大爷亲自摸摸才信。”
小花旦挣扎,班主却连忙应好。
花质看不下去了,身子刚动,突然被拽住手腕。
流元问:“你要干什么?”
“他们欺负人。”
“少操那心了,当妖的还能让凡人欺负了去?”流元把花质往自己身旁一拉,“安心看着好了。”
那人猛地瞪大双眼,放到小花旦胸前的手又不敢相信地捏了捏,“还真是男的?”他不肯罢休,还想再确认一番,手渐渐朝着小花旦身下摸去。
就在摸到的一瞬间,肚子当即挨了一脚。
“胆子挺大,敢踹我?给我打!”
几个狗腿子把小花旦撂倒,拳头腿脚的往上招。戏班的人想拦,却被班主一个眼神制止。
“还真是男的。晦气,浪费老子时间。”
突然,粉光从中散开,打人的通通被震倒在地。
那位大爷戒备地盯着不知何时站到此的花质,“干嘛?管闲事的?”
一个仆从爬起,赶紧到他身旁,道:“少爷,他不似常人,怕是修道的仙长,惹不得啊。再者,小的们也打不过。”
“还不走?”花质瞪目。
“走,这就走。”那个仆从对花质赔着笑,边招呼其他人,边推拥着他主子走了。
流元已将小花旦扶起,借势按住他的脉,想探探是什么妖这般好性子,被人打骂都不带动妖力的。
但见流元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向花质,“他不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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