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樾和陆锦川离开养老院时已经快中午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秦樾没急着带陆锦川回家，而是先带他去找了一家不错的饭店开开荤，不过这乡下地方再好也只是高端的农家乐而已，不过陆锦川的嘴什么都能接受得了，他尝过之后觉得味道不错还挺新鲜，比如油炸葫芦花，炸蚂蚱，鲫鱼炖豆腐，豆豉闷臭豆腐之类的菜他以前都没吃过。
吃了饭两人去了附近的水库转了转，微风吹拂，水面波光粼粼：“怎么样没见过这种乡村风情吧？”秦樾率先开口问他。
“这种感觉我挺喜欢的，等我老了也来这养老好了。”
“你这么好养活呢？行吧，以后等我们老了一起来呗，还能有个伴。”
“你和你爷爷的关系……”陆锦川还是没忍住心里八卦的成分问了出来。
“我大一那年父母出了车祸才回来跟他住，之前我都没怎么见过他，我平时住校跟他接触也只有放假的时候，而放假了他只忙着听他的戏或者出去串门，我一个人无聊就出去打工呗，后来我都能自己赚学费了。上班后我就搬出来住了，没多久他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去住养老院了，而且手续都办好了，从那时候起我们也就没什么来往了，我只是每年来一次或者两次而已。”
“原来如此，难怪觉得你们俩相处起来怪怪的。”
“你别看他在你面前好像挺自在的，其实都是装的，他就喜欢一个人待着，鼓捣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不让别人动。”
“谁老了还没有点怪癖呢，你老了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行行行，你就会胳膊肘往外拐。”
“哪是外？我向着的是你爷爷，等于还是向着你，别不知好歹啊。”
“哟，那我还得谢谢少爷您，还请以后多多关照？”说着还伸手捏了捏陆锦川最近有点长肉的脸，被陆锦川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了下去。
“老这么没正行，不理你了。”说着转身往车的方向走，两人也没多耽搁，毕竟回去还得开一个多小时呢。
“看来以后咱得买辆车，老租车也不是事儿。”陆锦川看着租来的车表面还行仔细看就是各种脏乱差，对于他这种精致公子哥来说有些难受。
“行啊，我没意见。”秦樾乐得家里有车开，省得他老去跟人家砍价。
“我看你开手动挡还挺熟练，那就买个手动挡好了。”
“你也会开手动挡？”
“我不会啊。”
“那你怎么办？”
“不是有你嘛，以后我用车你送我呗。”
“得，我成全职司机了呗。”
两人说说笑笑间回到了家，到了家就凑到一起看车市的行情，还不停的挑挑拣拣。晚饭前秦樾正在厨房里帮忙做饭，他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正好陆锦川刚从浴室出来听到了，拿起来看到是标注了养老院的电话，他拿着手机去了厨房：“秦樾，你的电话，养老院来的。”说着把手机递给他就转身出去擦头发去了，还没多久就听到厨房一声叮了咣啷还有管家关切的声音：“秦少爷，怎么了这是？”
陆锦川感觉不太对也走去看了看，就看到秦樾拿着手机没什么反应，有些木愣愣的看着手机：“出什么事了？”
秦樾抬起头看着陆锦川片刻才缓缓张口说：“我……我爷爷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电话里怎么说的？”
“说是刚刚，护士去送饭看到他……上吊了。”
上吊？陆锦川也愣住了，就在今天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见到了秦爷爷，虽然他们祖孙两个气氛怪怪的，但是陆锦川觉得亲爷爷还算是个随和的老人，怎么会就这么上吊了，太突然了。不过此时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秦爷爷说的话：“怜生吊死在了戏台的账额上。”巧合吗？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他把这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袋拉着秦樾往养老院赶去。
当两人到了养老院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医生护工们放在床上盖上了白布，警察也来了还有法医什么的，他们把现成的勘察结果告诉了秦樾：“经过仔细的勘察确认死者是自杀。”
“你大爷的自杀，我们上午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秦樾一把抓住那警察的衣领感觉要打人的样子，陆锦川和一旁的警察赶紧上来阻止，好在秦樾并没有那么冲动，警察见这样也没多停留交代完就走了，陆锦川去帮忙办手续，秦樾一人留在老人的床前隔着白布就这么看着它，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醒了他他发觉自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床上的尸体已经没有了，他转身出去找人，发现走廊人一个人都没有，从走廊的窗户看出去院子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这让秦樾的心悬了起来，他走到医生办公室敲了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推门进去发现里面没有人但是电脑还开着，还留在工作页面，仿佛这些人刚离开一样，甚至桌上杯子里的水还在冒热气。他又去了护理台找护士发现也没有人，护理台上还留着用过的纱布和药水。
秦樾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无奈他只能继续一间屋一间屋的找，当他推开爷爷生前居住的房间时，发现爷爷坐在里面正在听戏，头还一摇一摇的手指敲打着节奏，录音机里正在播放贵妃醉酒，熟悉的旋律让他身上发冷，这时窗外一个人影出现了，他这才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突然那人影破窗闯了进来，直接扑向了爷爷。秦樾想冲进去阻止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他抬头看向那个闯进来的人，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穿着红色戏服头戴贵妃头饰脸上画着京剧彩妆的鬼，它红色的指甲有3寸那么长，用力抵在他爷爷的喉咙上：“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这么多年原来你躲在这里，看来当初那个道士给你留了保命符，难怪我找不到你。”那种像是齿轮缺油的呲呲摩擦声的嗓音让秦樾头皮发麻。
“你……你是怜生？你居然还在？”
“哈哈哈哈，我没那么容易死，就算是死了也得回来报夺命之仇。”
“你……你你……你听我说，当初杀你不是我想干的，是……是老爷，是老爷让我杀你的。”
“别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了，是李欣萍那个女人让你动的手吧，那天你一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卑鄙小人，陆卿喜欢什么你都要跟他抢，李欣萍跟陆卿结婚了你就开始喜欢她，甚至还有我，陆卿爱听我唱戏你也爱上了，还有脸来跟我说让我跟你走，你杀我的时候一点都你手生，你自己的老婆也是你亲手杀的吧？”
“你别胡说八道，我……我没杀过人。”
“无所谓了，今天我只想看你死。”说完怜生就从他身上起来，秦樾看到他爷爷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苦苦哀求甚至流出了眼泪一边往床边走。
“求求你……求求你怜生，看在曾经我喜欢过你的份上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啊。”他手里突然多了一条红色的布条，血一样的红色，老人自己站到了窗户上面的横梁上，自己将头伸进了绳套里，此时的老人依旧看着怜生的方向痛哭流涕，但是下一秒他就自己吊死在了窗户前，手脚挣扎了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秦樾的眼泪都出来了，此时的他动不了也出不了声音，但是他看到他爷爷停止挣扎的时候，那个叫怜生的鬼回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一抹诡异的微笑让秦樾心里颤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像是被吸进了一个管道里狭小窒息的感觉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他突然从床上挣扎的醒来过来，旁边的陆锦川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你没事吧？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怎么了？”秦樾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明所以的问陆锦川，他记得他不是应该在养老院吗？
“在医院，养老院那边帮忙联系的，尸体得先放在停尸柜里不然无法保存，今天时间有些晚了，得明天才能火化呢，我已经联系好了火葬场明天一早就有人来帮忙，刚才你在你爷爷的房间里晕倒了，就用医院的车一起把你拉来了。”陆锦川一边说你边给他递了一杯水。
不过秦樾记得他睡着之前应该是在养老院暂时停放爷爷尸体的那个房间才对，什么时候自己去了他的房间？在那个梦里？难道……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点滴还没打完呢。”
秦樾抬头看到挂在一旁的输液袋，里面还有一半的药水，他把手上的针拔了就下床穿鞋。
“唉……你干嘛去，医生说不让你出院呢。”
“去音乐厅你去不去？”
“什么？”秦樾已经穿好了衣服等着他，陆锦川抬手看看手表，这会儿是午夜12点，现在走的话大概头两点就能到音乐厅，不过他不知道秦樾这么急着去音乐厅干什么。
“你现在去干吗？”
秦樾没回答他转身率先走了出去，陆锦川追了上去拉住秦樾：“等等，你现在情绪不对，还是别去的好，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秦樾抬手用力一拳砸在墙上：“是他杀了爷爷，是他！”
“他？你是说……戏台上……不能吧，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定是他，他让我看到了爷爷死前的画面，不然我也不会晕倒在爷爷的房间里。”
“那就更不能现在去，医院这边还有很多事情呢，等爷爷下葬后我们再去音乐厅也来得及。”
陆锦川的手一直用力拉着秦樾，他怕稍微放松一下秦樾就会挣脱跑出去消失在夜色中，直到秦樾慢慢冷静下来，陆锦川才松开他：“等这边事情结束，我陪你去，如果真是他干的，我们得早点解决才好。先回养老院吧，爷爷还有些遗物需要收拾呢，走吧。”
两人再次回到了养老院，经过之前的事情，现在的养老院安静多了，不再人心惶惶，其他的老人应该都已经睡了，只有几个医生还在值班，见他们回来都关心的问：“小秦啊，你身体怎么样？节哀吧，人老了时常会想早点解脱。”陆锦川打断这位医生的话，因为他感觉到秦樾的情绪又开始不对了。
“那个，医生我们先去收拾爷爷的东西，以后有机会再聊吧，不打扰您工作了。”说完就拉着秦樾进了爷爷的房间。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老唱片，还有一个发黄的纸套子，上面画的就是秦樾看到的那张脸，原来这是真的，爷爷经常的听的戏真的是他唱的。在床下面他们发现了一个日记本，上面写了不少日记，不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人，纸张都已经泛黄了，现在两人没心思看这个，陆锦川先把这本日记装在了包里，不过在床下他还发现了一个东西，他西装上面的扣子，他看到的时候觉得眼熟，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衣服上少了一颗扣子，捡起来吹了吹土，秦樾说：“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一本日记，还有我衣服上的一颗扣子，估计是上午来的时候掉的吧。”
秦樾过来看了看那扣子说：“难怪他说终于找到了爷爷，难道他附在你身上？”
“你能别吓我吗？现在都凌晨了。”秦樾耸耸肩没再说什么，不过他拿起那本已经落了不少土的日记翻看起来，不过没看几页就被陆锦川拿走了:“别看了，等事情完了之后再看吧。”
老人的衣服没有多少，不过他还珍藏着一张老照片，是他和陆老爷年轻时候的合照，被压在枕头下面。陆锦川看到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跟其他的遗物一起收起来。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殡仪馆的人都开车到医院去拉尸体了，身为秦爷爷仅剩下的亲人秦樾和陆锦川一起跟着车去了殡仪馆，火化时能在外面的烟囱看到白色的烟雾，离得近了估计还有闻到烧焦的味道，不过陆锦川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秦樾一只在角落里抽烟，这还是他来长沙后第一次看到他抽烟，他之前就知道他抽烟，能在他身上闻到，不过他从来没当着他的面抽过，火化需要时间，陆锦川在附近殡仪馆里唯一的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两个面包和两瓶水，把吃的送到秦樾面前：“吃点吧，从昨晚到现在你滴水未进。”
秦樾接过面包和水不过并没有吃，只是呆呆的看着，过了半晌他说：“李欣萍是谁？”
“那是我奶奶，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这名字的？”陆锦川咬了一口面包填肚子。
“怜生让我看的那些对话里说到的，他说是爷爷当年杀了他，是李欣萍让爷爷杀的。”
陆锦川感觉嘴里的食物咽不下去了，梗在喉咙里：“这……我不信奶奶会雇凶杀人，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不信我爷爷杀人了呢，可我们的亲人我们又了解多少呢。”
接下来两人陷入了沉思，直到骨灰被送出来连同一张被放大的黑白照片，秦樾抱着骨灰盒面无表情，此时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心情，陆锦川抱着照片两人上了车，秦樾把骨灰盒放在后座上，开车去陵园，这陵园是殡仪馆推荐的，现在殡葬业都是一条龙服务，只要你舍得出钱很快事情就能办完，这不直接一个电话预定然后打钱过去就ok了，他们在路上买了点纸钱元宝之类的东西，到了陵园里面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准备好了把骨灰盒放进去让工作抹上水泥就行了，秦樾象征性的把陆锦川买的纸钱一股脑的倒进了专门的炉子里，点了火站在一边看着纸堆燃烧。
下葬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只有他们两个活人见证了一个老人的离世，陆锦川不知道他年轻时的家境，但是晚年算是比较凄凉了，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送行的只有一个人还有他这个冒牌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