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开到了一栋古老残破的老宅子外头停下,上面下来一个男人,咖啡色的西装黑色皮鞋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戴着一个金丝眼镜,一看就是大老板的范儿。
出租车后备箱应声打开,西装男刚想自己把行李箱拿出来,一个健步如飞的男人从他身后跑了过来差点将他撞倒在地,不过那人身手矫捷一把将他捞在了怀里,他剃的寸头上还有晶莹的汗珠,这人刚才干嘛去了这是,不算太热的天气怎么一头的汗,西装男鄙夷的看着他,那人气喘吁吁的说:“你好,你就是陆锦川吧?”
名叫陆锦川的西装男看了看他点点头:“我是陆锦川,你是哪位?”
寸头男爽朗的笑了两声:“我是秦樾,我来帮我父亲接你。”陆锦川一边听着他自我介绍一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人穿的很休闲,换个词就叫随便,牛仔裤运动鞋,上身穿了一件褐色拼接衬衫,有一股子愤青加文艺青年的复杂气质。
陆锦川从他怀里出来,有些尴尬的扶了一下眼镜礼貌的笑笑说:“哦,你就是秦叔叔的儿子啊,你好,幸会。”他伸出手想要与他握手,不过对方显然并不习惯这种方式,但是对方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抱进怀里来了一个十分热情的拥抱。
秦樾从车上帮他把行李拿下来,出租车踩着油门一溜烟开走了,秦樾说:“你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呢,差点就没接上你,是先回家吃饭还是先……”他说着扭头朝他们身后的破宅子看了一眼:“还是想先进去看看?”
陆锦川同样回头看了看破败的宅院大门,房顶上长满了杂草:“都到这了确实想看看。”
秦樾把他的行李放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走过去把宅院大门上的锁打开了,他推开大门,门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走吧,进去看看,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陆锦川跟着秦樾走进宅院,这里是他祖上留下的祖宅,在上个世纪30年代全家人居家搬到国外之后就荒废了,满院子的干枯树叶,踩在上面发出嘎吱的声音,杂草恒生遮蔽了建筑的墙壁窗户房顶,花坛里早已经看不出当初种植了什么植物,陆锦川走进去随便走到一处屋子的门前,抬手推了推,没推开,门被爬山虎遮住了一半不用点力气还真别想推开,不过鉴于年久失修的木质结构陆锦川作罢了。
秦樾见他这样笑了笑说:“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施工队,改造这里是个大工程,就等你来了拿个最终方案,屋里的格局怎么改动、家具的样式,你拍板就可以开工了。”
听到这话陆锦川有些受宠若惊:“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多年陆家祖宅还能保住多亏了你们一家。”
秦樾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自来熟的说:“咱们两家几十年的关系了,不用说这个,你家装修这短时间你先住我家,走吧,家里备了饭回去吃饭。”
陆锦川和秦樾来到秦家,秦樾的父亲年岁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而秦樾一只都单身一人,老爷子不想给儿子添麻烦就去疗养院住了,家里只有秦樾一个人住。饭菜还是秦樾去接他之前做好的,秦樾把行李放到了给陆锦川准备的客房里,脱了外套摸了摸桌上的菜的温度,然后拿到微波炉去热一下。见陆锦川在看他的家,他笑笑说:“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吧,我这个普通家庭还请大少爷多担待。”
“你家很温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倒是,家里什么都有,你想用什么直接拿,哦对了,卫生间在这边,我带你去。”说着带着陆锦川熟悉了一下他家的布局,秦家不是住在高楼公寓里的,和他家一样是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虽然比他家老宅的院子小但是古朴的风格很有古建筑的韵味。待陆锦川洗了手出来,两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秦樾的手艺让陆锦川很满意,普通的辣椒炒肉和腊味合蒸做的比饭店里都好吃,在家里他母亲也会做一些长沙菜,所以对长沙本土的菜肴他并不陌生。
午饭后陆锦川对秦樾说:“过两天家里会派个管家过来,到时候他就能帮你收拾老宅了,也省了你不少麻烦。”
秦樾笑笑把自己手机递给他说:“我收到你家管家发来的信息了,他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年纪80多了能干嘛?”
陆锦川张了张嘴,半晌说:“原来是让老管家来啊,大概是觉得他比较熟悉长沙吧,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就在老宅这边工作了,爷爷和父亲都比较信任他。”
秦樾哈哈笑了两声:“我说着玩的,你家里派来的人必然是了解情况的,而且绝对是信得过的人,虽然他年纪大了,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俩愣头青似的说不定还得麻烦他老人家照顾呢。”
“你倒是真会说话,让人挑不出毛病。”陆锦川便去了卧室收拾行李,他的行李不多,本就是打算回来常住的,他懒得带太多东西准备回来添置的,只带了一些常用的便服回来。收拾起来比较方便,总共也没用多少时间,主要带回来的书有点多,上有天文下有地理,名著小说更是不在话下,光是书就放了一架子。
秦樾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收拾,不是他不愿意帮忙,而是压根用不着他,人家公子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细胳膊细腿的看不出来家务活还是把好手。
“你带的衣服不多啊,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商场转转?”
“不急,现在气温还不怎么冷,离换季还早,等老宅收拾完再添置也不晚,我懒得搬来搬去的,一次搞定最好了。”
“行,听你的,对了咱这院子条件有限,浴室不在房间里,在厕所隔壁,你要是想解解乏随时用啊。我不打扰你了,我房间在你隔壁,有事叫我。”说完秦樾就离开他房门口去厨房刷碗了。
陆锦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从英国直接回来对于国内的生活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看着秦樾这人还算靠谱,而且这四合院还真的很符合他对于国内古建筑的钟爱之情,古朴的木质窗框,玻璃擦的很透亮,床是四柱大床,上面挂着暗色的纱幔,两侧的纱盘在挂钩上,房间光线很好,正午的时候阳光能照在床上暖洋洋的,房间里的灯都是古典的灯笼样式。懒洋洋的在阳光的照射下人就容易犯困,等陆锦川醒来时是秦樾将他叫醒的。
“锦川,醒醒,起来吃晚饭了。”
陆锦川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盖着被子,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他抬头看了看秦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给你添麻烦了。”
“别老麻烦不麻烦的,你这次回来不是就常住了嘛,以后咱们老得见面,你老这么客气我可受不了,再说了咱俩是同龄人,我就比你大两岁,你要客气跟老头子们客气去啊。行了,出来吃饭吧。”说着就离开了卧室。
陆锦川起床整理了一下躺皱了的衬衫,西装外套被他挂在衣架上,此时也没有去穿它。出了卧室沿着走廊左拐走八步就到了客厅,其实他家有餐厅,里面有个大号的圆形餐桌八把椅子显得很气派。不过秦樾懒得擦桌子,家里也老是他一个人,所以一般都在客厅的茶几上解决吃饭问题,陆锦川来了也不过多一双筷子一个碗,同样没必要去那大桌子上浪费情绪。对此陆锦川一点意见没有,客随主便嘛,再说了吃了人家做的饭多少得帮人家干点活吧,桌子怎么都得擦,当然选个小点的擦不是。
晚餐还是两道菜,一道陆锦川认识,是栗子烧菜心,还有一道菜他没吃过,他夹了一口尝了尝,是鸡肉不过辣椒的味道依旧是主角,他问秦樾:“这道菜是什么名头?”
秦樾说:“这是东安子鸡,咱湘菜的代表,不过我手艺一般,改天带你去大馆子尝尝。”
陆锦川非常给他面子:“哪里,我觉得很好吃,不比大馆子的手艺差。”
“行了,别拍我马屁啊,我可不禁夸,回头做菜没了准头你的舌头可就受罪了。”
“是嘛,看来你还没被夸习惯,有我在你会慢慢习惯的。”
晚餐在轻松的调侃间结束,之后陆锦川擦完桌子去厨房洗抹布,看着秦樾熟练的刷碗,他问:“老宅那边你做了什么整修方案吗?”
秦樾手里忙活完嘴上是有问必答:“两个方案,整体加固,就看你内部设施是想弄得现代点还是维持古朴的样式了。”
“古朴吧,能维持多少是多少,不过卫生间我还是习惯离卧室近点。”
秦樾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行,那我明天就通知工程队开工,不过家具你得开始订购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房子里该糟的都糟的差不多了。”
陆锦川说:“那这事还得麻烦你,长沙的家具城我都不知道在哪,你带我去逛逛呗。”
“没问题,等你休息够了咱们就去呗。”
一夜好眠后陆锦川精神满满,都没用秦樾去叫他就醒了,起床后看的茶几上已经做好的早饭他有些感慨:“谁要是嫁给你可是享福了。”
“你现在不就在享福嘛。”秦樾端着两杯牛奶出来递给他一杯。
“我先享受着让你练练手。”陆锦川接过牛奶喝一口,唇边留下白色的痕迹:“你今天除了联系施工队还有别的事情吗?”
秦樾把纸巾递给他顺便摇摇头:“说吧领导,有什么吩咐?”
“陪我去我家现在还存在的祖业去看看呗,正好计算一下还需要多少施工和购买东西的经费。”
“没问题,上午先去视察你家祖业,下午我再去联系施工队。”
愉快的决定之后两人各自回卧室换衣服,依旧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绅士,一个英伦俊潇洒的不羁青年。
两人打了辆车来到一个繁华的街道上,秦樾付了车钱后带着陆锦川经过一段喧嚣杂乱的街面走进了一间不太大的茶叶店,这里的规模不大,可以说挺小的,对于陆锦川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公子来说,这里简直小到让人发指,不过接下来秦樾的话把他的心情打击有些抑郁。
“这里是仅存的还有收益的店铺了,这里虽然小,但是地段繁华还是商业铺面,所以收益相较于它的只有50平米来说,还算可观的。”
“一个月的进账是多少?”
“每月租金5000块。”
陆锦川想了想问:“我家还有什么留下的祖产没?”
“有,还有个老戏台和一家酒楼,不过都已经废弃很多年了。”
陆锦川实在没忍住,抬手捂住了他满脸惆怅的脸。对于一个曾经虽然不是叱咤风云也还算富甲一方的商人家族来说,每月5000,他都不好意思跟他父亲汇报。
秦樾见他这样笑的和善:“你也别太忧心了,我之前就已经开始注意了,这家店周围的两家生意也不怎么好,以你的学识买下它们应该不在话下,这样店铺的面积至少可以扩充到140平米以上,长沙人喜欢喝茶还算多,尤其是中老年人,而且现在倡导低碳养生喝茶的年轻人也开始慢慢在增长。”
陆锦川的脑子一边吸收着秦樾话里有用的信息,一边飞速的运转着,就算扩充到140平米也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得好好的做个调研才行。
没多耽误时间,两人又乘车去了酒楼和戏台转了转,酒楼废弃了多年,老建筑已经年久失修,不过规格让陆锦川比较满意,家伙事也比较齐全,只要换新就行,他从下到上转了一下楼里的布局,觉得保持这难得的古香古色在现今的社会中挺不容易的,古朴的氛围对于现代社会的人群来说本身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接着当他看到那个古老破旧的戏台时被深深的吸引了,雕梁画栋间虽然充满了残破的气息,但是遮盖不了它的美,掉漆的雕花镂空的横梁,高大的大额枋,四根角柱上的雀替大斗虽然已经有一角残破损坏,但是并不影响它本身的美,雕工的精致巧妙从每一处细节中散发出来,福禄寿的雕花充斥着古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横梁上每一格都雕刻着一出不同戏曲画面,这些让他流连忘返。
秦樾把地契拿给他:“这些老古董终于不用在我手里放着了,你看看然后得去政府部门办理过户,比较当年的陆老爷已经驾鹤西去许久了。你这个新上任的陆老板抓紧把这几家店的营业执照办了,一堆手续需要跑呢可耽误不起。”
陆锦川从他手里接过那些铺面的地契看了看,发黄的纸张上字迹依然清晰可见,这是他家族的历史:“行,先去办过户,不过需要带什么材料吗?”
“你的全套信息材料,你家陆老爷的个人信息材料,还有你家曾经的各种契,你家这种历史遗留的过户问题倒是也没多复杂,毕竟政府留着也没用。”
陆锦川拿起手机打了一个国际长途,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噼里啪啦的说了一推,然后挂断手机。他回头看到秦樾半知半解的看着他,他解释道:“刚跟家里联系了一下,这些东西他们已经让老管家带来了,在他来之前我们还有些时间。”
秦樾尴尬的说:“哦,这样啊,那什么如果没啥可转的了,咱要不先回家?”
陆锦川难得善良的没有戳穿他或者借机戳他的软肋,只是笑着点点头:“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