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装模作样地吩咐下人送来了茶水点心,看起来准备聊天歇息。
杜洛桐挑了块点心,好整以暇地坐着。不用说,看宋知桓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他定然知晓。
自己也不能干等着他解释,琢磨着给他个台阶下,杜洛桐便道:“罢了,先说说你晕到是什么情况,又是怎么应付李仁佳的。”
宋知桓连忙道:“晕虽然是假晕,但我中蛊毒一事皇帝也知晓,太医说我是一时气愤,毒气攻心所致。陛下便信了,也不予追究咱俩了。然后,然后我就去寻你了。”
宋知桓过来的可没这么快,“是不是又在皇帝面前诉了许多苦,告了状才回来的?”她用肯定的语气质问道。
宋知桓默然,无奈点头,“我也是想着先发制人嘛。皇后娘娘也知道此事了,李家对李仁佳是恨铁不成钢,估计李仁佳回家之后也定会受到责罚。”
杜洛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李仁佳能不能经一事长一智,有功夫去做些正事,别总缠着她了。
她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那今日呢?你好似十分肯定李仁佳会找我麻烦。”
宋知桓撇撇嘴道:“他那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定然会挟私报复你那一巴掌之仇。但皇后娘娘不会帮着他助纣为虐,所以他只能自己找你麻烦。我在你旁边他就不敢使坏,所以我只要不让你落单就好了。”
“那你早与我说嘛。”杜洛桐十分无奈。
“呃……是我不好,本以为护着你就好了,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找我。”宋知桓语气带了歉意。
他这样诚恳,杜洛桐有些羞赧了,“你也不用抱歉……这本就是我闯的祸。”
杜洛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今日陛下找你做什么?”她直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问题让宋知桓脸色一变。眼底写了两个字:心虚。
杜洛桐就知道自己问对了。今日宋知桓不对劲,绝不仅仅是因为李仁佳这件事。
宋知桓原本也没想隐瞒,只不过是成亲几个月,他越来越不想提起此事了,现下一狠心决定坦白:“过几日东夷那边要派使团来我大启。”
东夷小国是大启的附属国,“派使团过来?也不是年节,也不到缴纳岁贡时候,他们来做什么?”杜洛桐很好奇。
宋知桓,“随使团来的,有东夷公主。”
东夷公主,杜洛桐料想这就是他心虚的原因,“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未了的情债?”
见杜洛桐脸色不虞,他立即严肃道:“不是不是,我没有什么情债。这事要追溯到去年,去年东夷就曾提出要派使团来访,目的是想与大启和亲。”
“陛下原本想派你去和亲?”杜洛桐惊讶。
宋知桓点点头,回想起皇帝打算“无情”地将自己扫地出门,他也很伤心。
所以!
杜洛桐忽然想通了,为什么去年太妃莫名其妙就看上了自己,不仅上赶着和舅父、舅母提亲,还非常着急成婚。
“原来郡王也怕被包办婚姻呢。”她捂着嘴偷笑,“若是我们没有成婚,你岂不是被……”
“诶诶,本也没影子的事,我一向陛下诉苦,陛下也打消了念头。我和母亲也只是为了万无一失才……”宋知桓忽然住声,最初成婚也确实是为了避免和亲,也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
杜洛桐知道宋知桓身上仍有许多秘密不能说,问到这儿已经能解决心中疑惑了,便问起了其他:“虽然你是装晕,但脸色不好却是真的。你真无事?”
宋知桓松了一口气,“我自然无事,过两天就好了。”
瞧他说话的语气轻松,杜洛桐也相信了,“无事就好。不舒服也别强撑着,我能做的有限,但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宋知桓眼神暗了暗,没和她对视,只是点了点头。
杜洛桐打了个哈欠,“行了,都后半夜了,我赶紧回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宋知桓连忙起身跟着她:“我送你回去。”
“也没出府,送来送去的做什么。”杜洛桐向来胆子大,不怕黑,也不怕走夜路。
但宋知桓还是跟了出来,与她并排着走,提着灯帮她照亮前面的路。
待到了正院,他把人送到了房门口才道:“我与沛齐打了招呼,今晚的事情不好让祖父知道,我会想办法瞒了下来的。”
杜洛桐听到祖父二字打了一个寒噤,“差点忘了祖父,多亏了你!还是你思虑周全,不然我可一定要被祖父打了。”
宋知桓语气有些闷闷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招惹上李仁佳,更不会平白多了这么多麻烦。”
“这……那咱们暂时扯平。”她实在是困极了,懒得去计较到底是谁更连累了谁,连忙敷衍着下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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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第二日,杜府便传来消息说沛齐突然头风发作,病情反复。
没等杜洛桐如何,宋知桓先派人去杜府把杜沛齐接了过来。
杜洛桐无奈,两人这一唱一和的,若说没有猫腻,她反正是不信。但总归是长姐,她也是担心沛齐的。
最近入秋,天气干燥,早晚冷,府里不少人都有头疼脑热的不适。再加上近几日宋知桓也不大舒服,她有些紧张,怕沛齐是真的身体不适。
在厨房捣鼓一番,拎了不少适宜病人吃的东西,去了紫竹院看望。
在路上她不住地和月月抱怨,“刚把小狗儿送回去,又接回来一个病人。王府又是托儿所又是疗养院的,真不消停。”
月月举起手里食盒对着杜洛桐晃了晃,笑着道:“那郡王妃就是奶妈兼厨师。”
杜洛桐也笑起来。
到了紫竹院,瞧见沛齐后杜洛桐上下左右地打量,没瞧出来他哪里不好,才放下心。
杜沛齐拉着杜洛桐坦白道:“我只是装病,为了慌掩人耳目回王府罢了。这些时日祖父得到了洛北传回来的消息。长姐,正好我要去见王爷,一起吧。”
于是杜洛桐便让月月回去,杜沛齐拎着食盒,二人去了书房。
两人到了院外,照旧无人通传,走了进去。
书房开着门,杜洛桐进去后下意识地看向书桌的方向。没想到宋知桓不在那写写画画,反而在茶桌前坐好,煮了一壶茶。
那模样端端正正的,似乎是早知道有人要来,等着人来似的。
杜洛桐坐下后故意半开玩笑地问:“郡王,怎么今日不写诗作画了?”
宋知桓有些尴尬,瞥了瞥旁边的杜沛齐道:“哈哈,那什么,这是有名的山茶,快尝尝。”
杜洛桐也没有说什么,宋知桓无耻行径也不好让杜沛齐知道,便不再逗趣,拿了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而后把她带来的补品一一呈上。她爱吃甜水,补品也做得好吃,宋知桓每次都很捧场。
“这是何物?”宋知桓端着汤盏问。
杜洛桐讲解:“这是秋梨膏,郡王多用些,避免秋季上火、口干。”
杜沛齐也端着一碗羹汤问:“姐,这又是什么,有什么功效?”
杜洛桐瞥了一眼杜沛齐,没好气儿地说:“我还能下毒不成,废话什么,赶紧吃。”说完还嫌杜沛齐聒噪,“从小到大吃了我多少东西了,这都不认识,还问问问。”
一旁的宋知桓被吓了一跳,差点呛到,连忙压下咳意埋头吃东西,以免被波及。
杜沛齐也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底怒吼:凭什么宋知桓能问我就不能问啊!
吃饱喝足后,说起正事。杜沛齐拿出了一份书信交给宋知桓。
宋知桓看完之后直接放到火炉上烧掉,绷着脸道:“事情果然如我们所料想的这般,沛齐的病与南疆人脱不开关系。”
杜沛齐已经看过了书信,自然知道内容,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稚嫩脸庞上,多了些紧张,“我们应该怎么做,要不要率先打草惊蛇?”
杜洛桐猜出沛齐打的是先引蛇出洞,再顺藤摸瓜,最后直捣黄龙的主意。
但南疆人在洛北藏得如此隐蔽,连他们杜家不经宋知桓帮助都未曾发觉到。一旦打草惊蛇,只怕南疆人会自断一臂,放弃洛北,也不会给杜家顺藤摸瓜的机会。
宋知桓也知道此计不可,对着杜沛齐摇摇头。而后斟酌着道:“既然不能顺藤摸瓜,那便将计就计。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手伸的这么长,那不如就让他们伸到,我们想让他们摸到的地方。他们的根基始终还是在南方,在洛北,咱们或许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杜沛齐眼睛一亮,询问道:“那我们便露个马脚,待鱼上钩时安插进去自己的人。届时,敌暗我明便换成了敌明我暗。”
宋知桓轻笑点头道:“暂时先安插好人手,陪他们唱一出戏。”
杜洛桐也觉着这样最为稳妥,“留着这群人,以后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此事已定,宋知桓神情放松,“此事还便有劳沛齐和祖父全权处理了。”
杜沛齐从前都是帮着长姐做些探查消息之类的小事,现今能担此重任十分高兴。而且,他似乎也不记得自己之前有多讨厌宋知桓了,如今反而觉得这个郡王有些本事。
杜洛桐听了却在皱眉,“你帮着郡王做事……那你岂不是还要在王府住下去?”
杜沛齐连忙收敛了得意,小心地试探着长姐,“怎么了?”
杜洛桐怒道:“那你还去不去书院读书了!”
她真的不想再带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