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桓已经许久没有进宫赴宴了,上次还是除夕夜。不过他成婚以后,露面的次数多了些,人们也不会那么新奇地议论他了。
他们俩便静静地坐到了席位上,不惹人注意。
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坐席,宋知桓没去前面和王公大臣们一起,而是和杜洛桐坐到了一起。
不过这样也好,杜洛桐的位置靠后一些,更隐蔽。她打定主意今日不露面,让那李仁佳无计可施。
天色渐暗,宴席开始。
太后露了个面喝了杯酒便走了,皇上皇后也与群臣喝了几杯,也离席了。
杜洛桐估摸着自己也是时候该撤了,但此时,一内侍过来传话:“郡王爷,陛下有要事召见。”
宋知桓只能跟着内侍离去。
杜洛桐没良心地想:要不我自己开溜?两个人走更引人注目,她一个人更轻巧。
溜!她终于下定决心,悄悄起身,退到阴暗处,而后从小路出去。
一路紧赶慢赶,才到了御花园。只不过皇宫太大,她要穿过御花园再往东走好一段,才能出去。
岂料她刚迈进御花园,就听到一男子声音从后面传来:“郡王妃,不在前面宴饮跑来这儿做甚?”
这个声音她没有听过,戒备地转身,打量了一番,是个年轻男子,衣着华丽。
对方认识她,还语气不善,定然是冲着她来的。杜洛桐没有接话,不想与他周旋,干脆地转身就走。
御花园深处,花丛掩映的地方,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低声问:“这就是你非要来这儿说话的原因?”
即使音量很小,仍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解与气愤。
宋知桓却没理他,还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皇上安静。
眼见杜洛桐要逃脱,另一个声音带着急促的呼吸声从后方传来:“别走!”
这个声音杜洛桐就认识了,李仁佳!
李仁佳喊她,那更要跑了!杜洛桐毫不犹豫,已经蹿出两步了。
李世子见状又喊道:“皇后娘娘要见你。”
什么?杜洛桐瞬间僵在原地,心如死灰:终究是没躲过皇后娘娘啊。
皇上更无语了,低声问:“这就是你又要皇后喊她过去的原因?”但这回声调明显高了许多,差点被外面的人听到。
宋知桓连忙捂住皇上嘴巴,“陛下小点声,还想不想看戏了!”
皇帝推开宋知桓的手,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李仁佳再无耻,也不敢假传皇后口谕,这下她还要去见皇后娘娘,杜洛桐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再早些开溜。
而那两人围了过来。
又栽在李仁佳手上一次。杜洛桐无语问苍天,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狗皮膏药粘上。
“郡王妃,皇后娘娘叫你过去说话,怎么闻言就跑,难不成想抗旨?”李仁佳语气一如既往猥琐。
放屁。她心中暗骂,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名衣着华贵男子却紧接着说:“李世子稍等,我见郡王妃行踪可疑,不在前面宴饮,却在此地蹑手蹑脚,需得询问一番。免得包藏祸心之人进宫作祟。”
杜洛桐笑了,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拖延她然后栽赃污蔑。她索性也不辩解,等着李仁佳的下一招。
果然李仁佳又演起来了:“可是皇后娘娘还等着郡王妃呢,若是耽误时辰违抗懿旨,郡王妃即使身份尊贵也难辞其咎。”
这回两人说完都没有再继续了,而是面露满意地看着杜洛桐,似乎知道她今日必然无解了。
她懒得同他们周旋,翻了个白眼说:“行了,别费劲演戏了,挺无聊的。你们先是拖着我,让我落个怠慢的罪名。再面见皇后,编出无中生有罪名让我受罚。挺幼稚的。”
李仁佳自觉形势上占了上风,也不管杜洛桐说话直接又难听了,得意道:“郡王妃,你若是现在跟本世子道歉求饶,我一会儿还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
“不可能。”杜洛桐果断拒绝,“那日是你口出恶言在先,我绝不可能向你这种杂碎低头的。”
她说完向一旁那男子道:“你最好也别掺和我与李仁佳的事。你跟着他混,只是狐假虎威,终归是虚的。年轻人少些趋炎附势,为虎作伥早晚会殃及自己。”
她这一番话是想唬住那人,让他犹豫动摇,别一门心思听命于李仁佳。见那人果然面带忧郁,没有步步紧逼,杜洛桐便知这话有些用处。
她想着趁其不备溜之大吉,只要边儿上那人不掺和,她有把握能跑回宴席上。
李仁佳撇撇嘴,“少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本世子好心饶你一命,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等死吧,今日我必让你走不出这皇宫。”
这威胁够狠,但杜洛桐更加轻蔑了,“你这般不依不饶,不就是嫉妒心作祟吗?你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只能使这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
李仁佳却张狂一笑:“杜大小姐,你看清楚一些,如今是谁妒忌谁啊?你杜家还有宋知桓他家,都快死干净了,还自以为是个什么劲啊。如今只是让你习惯习惯被本世子踩在脚下的感觉。”
他自小被千娇万宠长大,看宋知桓不顺眼许久了,又被杜洛桐打了一巴掌,这新仇旧恨自然要狠狠报复,说话更不会客气。
李仁佳这话冰冷刺骨,没有一丝人情味,但杜洛桐却丝毫没有被激怒,而是神情凛然道:“我自然有资本自以为是,因为我有人心,你空有人皮囊,却没有人心。”
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李仁佳真的不理解杜洛桐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这样眼盲心瞎,看不清形势,还在自欺欺人。
李仁佳讽刺:“自诩清高。”
杜洛桐冷哼:“行尸走肉。”
李仁佳不依不饶:“你还自命不凡呢。”
杜洛桐反唇相讥:“你不过是沐猴而冠。”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半天,只怕再不加阻拦就要不可收拾了。宋知桓觉得也该他登场了,就咳嗽了两声。
一旁安静偷听的皇上吓了一跳,生怕被外面的人知道一国之君竟然在这儿偷听,连忙往阴暗处又藏了藏。堂堂皇帝,这辈子第一次有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宋知桓却缓步走出阴影,在三人的视线汇集下出现。
他们三人吓了一跳,李仁佳惊道:“你怎么在这儿,你都听见了什么!”
宋知桓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竟然说不出话,杜洛桐三两步跑去扶住宋知桓摇摇欲坠的身子。
“不行,你得赶紧看大夫……”忆起他近些日子身体不适,杜洛桐更是慌张。
深宫内院只有太医,她知道需赶快出宫,去找宋知桓信任的大夫。她不顾李仁佳还在阻拦着,拉着宋知桓硬闯。
李仁佳不知道宋知桓听到了多少,更不可能放他们离开,堵住杜洛桐的路僵持着不肯让。
眼见杜洛桐真被逼急了,宋知桓连忙丢了个东西进嘴。
而后上前一步拉开杜洛桐,随后一口鲜血直喷向李仁佳,将他喷了个血流满面,而后瞅准方向,倒在了杜洛桐怀中。
杜洛桐被吓傻了,她撑不住宋知桓的重量,抱着人缓缓坐在地上,顿时眼眶红了。
然而没等她缓过神,袖底的手心就被挠了一下。
她下意识紧握住了那根手指,这是什么情况,他还有意识吗?连忙紧盯住宋知桓的脸庞,生怕漏看到他一丝醒来的迹象。
然而她攥紧的宋知桓的手指不仅动了,还抽了出去。衣袖下,一只大手反握住杜洛桐的手。
但宋知桓仍紧闭双眼,一根睫毛都没动过。
装……装死?
宋知桓,他……
好歹是郡王爷,南宁大将军,竟然这么不讲武德?
而身为主演的杜洛桐却不知道该如何演下去了:你晕的轻巧,我又该干什么?
宋知桓也没提前告诉她下文啊!难不成碰瓷吗?
李仁佳二人也懵了,宋知桓不会是被他们气死了吧?两人琢磨着这事儿闹不好他们还得挨罚,焦急地想着脱身之法。
花丛后的皇帝不忍直视,捂着眼睛转身离开。赶紧摆摆手让身后的大太监出去,解决掉这场闹剧。
杜洛桐也有些尴尬,纠结着要不要顺势碰瓷。
就在双方陷入沉默时,大太监的出现给他们解了围,“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还躺着一个,是郡王爷!快来人,请太医!”
呼,杜洛桐长出一口气。反正宋知桓也没真晕,请太医就请吧,若他不愿被太医诊治,自己陪太医演就成了。
“郡王爷?您醒醒啊!郡王妃,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太监颤颤巍巍蹲到宋知桓身边,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
杜洛桐怎么敢回答,她都不认识这个内侍是谁,看了看李仁佳他们,又看了看宋知桓,她颤声说:“郡王都是被他们……”
说着就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宋知桓身上。
而后不管外面多乱,也稳稳当当地闭着眼睛,坚决秉持宋知桓不醒她也不醒的策略。
得了,这夫妻俩都晕了,大太监也省得询问,直接招呼宫人们把他俩抬去宫中。
李仁佳二人自然趁乱跑路。
喧闹过后,杜洛桐躺在了一间寝殿中。太医诊了脉就走了,内侍、宫女也退了出去,在外间候着。
杜洛桐觉着她这下有些失策。这一晕,她就和宋知桓分开,被抬去了不同的寝殿。
罢了,既然晕了,就一晕到底!宋知桓不出现,她绝不会醒来的。
她悄咪咪在打量着如今的情况,屋里灯线昏暗,屏风外有两个宫女,屋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她有些躺不住了。
就在这时,两人走了进来,在屏风外停下,其中一个是方才的大太监,他轻声询问:“郡王妃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的?”
宫女答:“回孔公公,太医说郡王妃是急火攻心,没有大事,多休息即可。”
“嗯,你们下去吧。我们在这儿守着即可。”
这个说话的声音又是杜洛桐不熟悉的。
她暗叹:最近疏于钻探八卦见闻,竟也有她一问三不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