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沛齐哥哥呢?桐婶婶呢?叔叔呢?”小狗儿自打进了王府门,嘴就没停,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当然,她并不是进了王府才开始念叨的,她已然念了一路了。
饶是信王妃好脾气,也半个字不想理小狗儿了。
今日不请自来的罪魁祸首,自然也就是小狗儿了。
起因是今早信王妃和下人说话,吩咐下人如何置办中秋节礼,要给小狗儿的救命恩人杜沛齐送什么什么礼品。
赖床的小狗儿的小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沛齐哥哥的消息,一问母亲才知道沛齐哥哥竟然住在她王叔家,便吵吵着要来玩儿。
信王妃招架不住,只能带她来了。
杜洛桐迎了出来,就见到飞奔过来的小狗儿,她慌忙把人接住。小狗儿高兴地咯咯笑着。
一行人进屋便招呼着月月去准备吃食点心。
月月利落地端上来几份精致的汤水,小狗儿好奇地凑过来。
圆滚滚的小巴掌捧着着一份雪白的汤羹问:“桐婶婶,这是什么啊,好香啊!”
杜洛桐拿了个调羹给她,“这是桂花杏仁酪。”
“杏仁酪?”小狗儿语气里满是新奇,“杏仁酪不是稠稠的吗?这个怎么是……”
小狗儿皱着脸蛋,调动她的小脑袋去搜寻能够形容的词语,“这个怎么像豆腐一样啊?”
杜洛桐哈哈笑出了声,“因为我的做法不同啊,不过你说的没错,那就给这个点心改名叫杏仁豆腐吧!小狗儿快吃吧,这个甜甜的,但不会吃坏牙齿,而且还能补肺气,对身体好呢!”
小狗儿露出一口整齐小牙笑着说:“这一路我说了好多话,都渴了,我得赶紧吃一口。”
信王妃都要忍不住翻自家女儿白眼了,她这一路说累了,可以吃甜品补充,可自己听了一路,耳朵受折磨,就只能生生忍受了!
杜洛桐也把另外的一碗向信王妃那边推了推说:“婉姐姐尝尝这个。这陈皮苹果汤最适合现在喝,滋阴补水,滋润身体皮肤,秋日来了之后不易上火。”
信王妃哄了一上午小狗儿早就渴了,杜洛桐正好也上了火,两人把汤水喝了个干净。
而后闲话家常起来,信王妃头疼道:“我真是拿小狗儿没办法了,这几日我忙着娘家妹妹的亲事,拘她在家里待着,这不,心里就长了草一样,非闹着要出来了。”
小狗儿可爱,但着实调皮了些,把信王妃气得扶额摇头,这模样颇有几分西子捧心之美。
杜洛桐掩着嘴,笑称母女俩都是冤家对头。
小狗儿一听自己娘亲又提起来小姨母,一仰头把碗里的杏仁豆腐都吃了个干净,然后即刻撅着小屁股,翻身下榻。
招呼着自己的乳娘道:“咱们快走,娘亲又要念小姨母了,念得狗儿头痛!娘亲一念这事就要变母老虎,狗儿害怕!我要去找沛齐哥哥,对了,还有咱们的贺礼呢,娘亲说的给救命恩人的贺礼,我要送过去!”
小狗儿连珠炮似的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乳娘已经走到了门口。
刚稳当了一会儿,信王妃还没缓过劲儿来,小狗儿又要乱跑,再温和的性子也要发飙了。
眼见信王妃要生气,杜洛桐连忙打圆场:“月月,快带小郡主去寻沛齐,再让沛齐带着在府里逛逛。”
她说着还朝小狗儿挤了挤眼睛,替她打了掩护,让她放心去玩儿吧。
小狗儿嘟起小嘴一个飞吻过来,然后挺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朝信王妃一福身,扭头就跑了。
信王妃强压火气,“真是成精了,这孩子真成精了。一天天地就知道气我!”
杜洛桐这下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好奇地问:“婉姐姐最近在为何事发愁?竟然让小狗儿如此害怕?”
信王妃叹口气,说起来缘由。她家是金城的大户人家,后来与信王成婚,她刚怀孕信王便去了南疆战场。
后来信王妃带着小狗儿进京,信王妃娘家人根基都在金城,也没跟着来。
但如今信王妃妹妹也渐渐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在京城也有产业,一些亲戚也在京城,于是家里就动了让妹妹嫁到京城的心思。
这事信王和信王妃都不是十分赞同,因为这两口子深知京城不是久居之地,是非太多,暗藏杀机。
金城富饶,气候也比京城宜居。信王妃一家以后早晚是要回去的。
但信王妃又觉着,京城里好人家确实更多,能嫁到王公之家确实很让人心动,自己不好断了妹妹的路。若真拦下了她,日后她怨恨自己,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便纠结了起来。
信王妃日日愁眉不展,和信王商议,两人也定不下决断。家里来信一封又一封,虽然没有强逼信王妃,但言语之间满是希冀。
信王妃心绪不佳,连带小狗儿也遭殃。所以小狗儿才一听到小姨母的事情,就慌忙逃窜。
杜洛桐饶有趣味地听着,她原本就爱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沛齐拿过来的八卦见闻她都没空看,心里早就长草了似的想听八卦了。
她见不得美人发愁,便开解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外人能劝的有限,事主肯听的更少。咱们也不是能力通天,事事能为她大包大揽。况且未来如何谁人能知,咱们尽力而为,不必过于介怀。”
她的美人婉姐姐必然是为这件事愁了许多日,瞧着眼睛都熬红了,连忙唤人去煮一壶桂子暖香茶。
而后细打量了一番才道:“婉姐姐这几日是不是眼睛干涩,胸口憋闷?”
见信王妃点头,才继续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婉姐姐定然是肝气郁结,快趁热喝茶,能理气活血。”
信王妃终于会心一笑,这些时日的憋闷竟被杜洛桐开解了大半。瞧着对面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姑娘,心思却细腻成熟。
她更喜欢杜洛桐这个人善还贴心的女孩了,喝了一杯热茶后才道:“我也想着干脆在京中给舍妹寻门亲事得了,但又……”
杜洛桐拍拍信王妃的手道:“婉姐姐是好心,为何不把这事交给令妹自己选?”
“自己选?”信王妃不解。
杜洛桐点头,“咱是家人,但不是神仙,命里该有的劫数,咱也没法挡住,命里该有的富贵,早晚也会来。那不如先把妹妹接进京城住下,让她看清了京城究竟是何模样,再做选择。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总有明白的一日。况且咱也养得起,即使姑娘年纪大了也不怕,总比嫁错人,蹉跎一生来的强。”
其实杜洛桐的劝慰之言,正是信王妃所纠结之处,她背不起断送妹妹荣华的错,也不敢担保妹妹嫁过来就能一帆风顺。
所以这事只能妹妹自己选,自己和父母都做不了主。
但这话由她说出来,就显得薄情了,好像是她这个姐姐不愿意帮扶妹妹一般。
信王妃走不出这一步,被杜洛桐捅破了窗户纸,她也福至心灵般通透了许多。
“这样好极!”信王妃眼睛忽然亮了,一扫阴霾更显得美艳,接过妹妹先住下,她也不需阻拦什么,全了亲情之分。
见美人开颜,杜洛桐也会心一笑。
信王妃想了想道:“京中闺秀十九岁才成婚的大有人在,娟妹才十六,不急呢!就算回到金城,以我娘家的门第,十九岁也能说到好亲事。”
事情忽然间豁然开朗了起来,信王妃浑身轻松。
杜洛桐抿着嘴浅笑,但心底又有些愧疚,因为她也没提出什么好主意,只不过是用了个她最常用的方法:拖!
这边解决了难题,但沛齐那边儿却刚刚开始。
月月带着小狗儿一行人到了紫竹院。
杜沛齐正在练剑,完成太妃给他布置的任务,强筋健骨。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脚步声。
他连忙收功回剑,同时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沛齐哥哥!”
然后就见月月领着小狗儿进来了。后面还有呼呼啦啦一大群人,扛着大包小包。
为何长姐不提前告知他小狗儿回过来!这是直捣黄龙、瓮中捉鳖啊!
杜沛齐表情十分复杂。
自落水那日哄了一会儿小狗儿后,就在他弱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小孩子不难哄,但也不简单啊!
况且,背书、练武、写文章,哪个不比和小奶娃“玩”有意思。对他来说,哄娃是折磨好吧。
但被堵个正着,他只能认命了。
谁叫小孩子都喜欢和年纪大的玩,而大一些的都不爱带年纪小的玩呢。
杜洛桐这边儿正和信王妃聊得投机呢,就见沛齐丧着一张脸,带着小狗儿过来了。
见弟弟如此模样,她顿觉不妙,只道定有大事发生。
就听小狗儿兴冲冲地跟屋里的人说:“我要在王叔家住下来!娘亲,太妃娘娘已经同意了!”
啥?屋里两个大人齐齐傻眼。
杜洛桐又转头看向沛齐,向他确认是否属实。
杜沛齐无奈地点点头,随后双眼期冀地看向信王妃,把拒绝小狗儿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信王妃身上。
信王妃虽然惊讶,但也习惯了女儿的人来疯,这种事倒也不是没做过。
小狗儿曾经去了别人家玩,觉着新鲜就闹着要住下,信王妃吓唬这说主人不同意的,她就气鼓鼓地去问人家的老太君,最后自然是得逞。
询问了小狗儿方才的经过,果然如信王妃猜测。
信王妃无奈地说:“依你,但这次不能多住,最多三日。”
此话一出,杜沛齐脸色更黑了。
相反,小狗儿却丝毫不怕娘亲的规定,得意地说:“我与太妃娘娘说好了,住到中秋节前!君子一言,九马难追,不兴反悔哦!”
得了,她这个娘亲已经斗不过这小奶娃了。
于是信王妃便郑重地和杜洛桐道:“这个祸害就麻烦你了!”语气中除了歉意,还隐隐有一些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