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伤背后
杜洛桐对三年前结束的那场战役有所耳闻。
八年前,先皇病重,朝中风起云涌。宋知桓父亲在南疆受伤,战事吃紧。
彼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帝宋知业,暂理朝政、力挽狂澜,起用宋知桓远赴南疆。后来人手不够,陆续任用许多新人,诸如在封地的宋知凌也就是如今的信王。
历经四年,边境与朝堂才得以平静。在此期间,先皇与老亲王陆续离世,宋知业登基。众人各归其位。
如今,战事平定已有三年,但是真的平静了吗?
杜洛桐试探问:“难不成,是南疆余孽找你们寻仇?”
宋知桓并未回应,而是向南边的天空远望,说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宋知凌先一步回京,而后受封为王,留在京城。把家人接进京城后,小狗儿就出了意外。
自此之后就如信王妃所说,直至如今,小狗儿身边的隐患,不,是信王府的隐患都没有除干净。
宋知桓的声音沉郁:“南疆人心思阴毒,善用巫术,手段残忍,且善于隐匿,难以根除。被这样一群毒虫瘴气在暗处盯着,不知他们有多少人,不知他们有何阴毒手段……”
他没有再说下去,言语里似乎隐忍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恨意。
杜洛桐理解这种恨。她对北狄人同样恨之入骨,若不是北狄人,她的父母,她的亲友,无辜的将士、百姓都不会惨死。
幸好的是北狄人被祖父打得落败,已经消停了十几年,她家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所以她理解宋知桓的恨,但他眼底的怒、仇更浓,纠缠沉沦,最终化为漆黑一片。
南疆对宋家造成的伤害究竟还有什么?
难不成他身上至今未痊愈的旧伤,就是南疆的巫毒?
他如今在京城的处境如此艰难,也与南疆余孽有关?
还有……她不敢想了。
宋知桓收回目光,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女孩说:“你猜到了什么?为什么不问我?”
杜洛桐摇摇头,轻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所以不问。”
宋知桓一只大手摸向了她的发顶,直截了当说道:“我身上的旧伤,就是他们下的巫蛊之毒。当年我中毒之后,遍寻能人异士。恰逢一位云游道长,为了给我解毒,道长即使知道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仍然深入南疆,破了重重的关卡见到了南疆大巫师,却发现大巫师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拉着道长同归于尽。”
最终道长与大巫师殒命,宋知桓的毒也无人可解。
杜洛桐难以想象,当年的战事背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张了张嘴想劝慰他几句,却发现嗓子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知桓还以为是她害怕了,放柔了声音哄道:“别怕,如今大巫师已除,其余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即使再找上我复仇,我也能保全你的。”
杜洛桐一下子没忍住就红了眼眶。她知道,情况绝对没有宋知桓说的这么简单。
若能轻易拔出阴暗之处的南疆人,何苦让信王一家如此。宋知桓他们定然是忌惮着南疆人的。
想到此处,杜洛桐愈加难过,喑哑着嗓子,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他自己都已经千疮百孔了,还不忘分出一丝温暖安慰自己。
况且她也并不怕什么南疆蛊毒,而是怕他再受到伤害。
她不忍心这样的人再受磨难了。这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他们为什么要受这么多苦。
宋知桓从未见过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眼见就要哭出来,连忙下榻站到她跟前,手足无措地犹豫半天,才捧起她的脸问:“怎么了?不是说了我会在你身边吗,那些南疆人伤害不到你……”
话还没说完,杜洛桐就一头扎进了宋知桓的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腰。
她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心疼,就是心里一揪一揪的,鼻子眼眶发酸,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宋知桓这下不敢动了,任由她抱着,时不时哄孩子一般地拍拍她的背,揉揉她的发顶。
杜洛桐心疼之后,更多的是自责。这段时间,她已经不太记得宋知桓是个病人这回事了。
他似乎很康健。
每日正常打拳,练剑,吃饭,睡觉,写写画画。
除了需要药浴,可是药浴也不用杜洛桐伺候。
她就真的以为他是个健康的人了。
而且就连她现在拥抱的身体,都是那么强健结实。
只有淡淡的药味在提醒着她:这是一个中毒三年的人。
也不知相拥了多久,回忆引起的波澜渐渐平息,剩下的,是一丝丝旖旎氛围。
小脑袋在他腹上不安地左蹭右蹭,蹭得他腹中一阵阵的酥麻,似有一股火在乱窜。
宋知桓清了清嗓,表情带着些不自然的尴尬,伸手捞起箍在他腰上的女孩,“我还有件正事同你说。”
杜洛桐刘海乱蓬蓬的,仰起头问:“何事?”
他也没绕弯子,直言道:“沛齐的病,或许有些巧得过头。”
“什么?”听宋知桓的语气,是已经有了确切证据,“你查出头绪了?”
杜洛桐蹭地一下站起身,宋知桓不得后退半步才没被她撞上,而后点头道:“是。”
杜洛桐并没有觉得宋知桓对此事起疑和私下探查有什么问题。
宋知桓神色郑重了起来,“还需在洛北深入查清,才能探明源头。我在洛北没有根基,这事就要交给你了。”
“嗯,明白。”杜洛桐知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家的家事了,或许牵扯更多,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出错。
此事说定,天色已经不早了。
杜洛桐回去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处理此事。
她思索一番和月月道:“悄悄给沛齐递个消息,让他天黑后过来,别让人看见。”
月月虽然和杜洛桐这个主子学了诸如好吃懒做等坏习惯,但做事还是一把好手的。
原因自然是杜洛桐自小就吩咐她做些五花八门的怪事,经过了这些磨练,这点小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见月月出去后,她便静待天黑。
天一擦黑,府里走动的下人就少了许多,她的正院更是安静。
对于管理下人,杜洛桐有独到的手段。
她嫁过来时未从娘家带许多下人过来。她的乳母年纪大了,就留在了洛北。其他跟着她的丫鬟婆子,有放出府的,有跟来京城的,但都没有带到王府。
成婚之前她觉得,自己在王府仍前路难测,何苦拉别人下水呢。况且在杜府当差,还是很自在的事情。
她身边有两人就够用了。其一是月月,面上看着憨直老实,实际上深谙杜洛桐的教导,鬼得不行。
另一自然是沛齐了,自然不用多说。
她当时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将这二人打造成如今的模样,全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可以安心躺平,坐享其成。
所以她嫁过来月余后,在月月的规整下,正院里就很有规矩了,即使有心怀不轨的,也没有机会作怪。
夜深了。
杜沛齐过来的一路也很小心。即使王府已然如铁桶一般,几乎不可能有外人安插进来的探子。
但世间焉有完全之事,王府如此扎眼,难免没有人盯着,他仍然谨慎至上。
不大会儿,杜洛桐的后罩房被敲响:“长姐,听说你今日身体不适,沛齐特意来看望。”
虽然院中没有一个人走动,但杜沛齐还是假模假式地问候,这是他们兄妹二人惯用的借口。
小时候总是偷鸡摸狗捣乱,他们怕被祖父发现,都会寻一个由头,就算事发,他们也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就如今日,即使十分安全,也要说给不存在的暗处的人听。
杜洛桐开了门,二人进屋坐下。
月月和明知今晚值夜,院里院外十分静谧,但正院里往日也是如此,不显得特殊。
沛齐知晓今日杜洛桐一定有事要说,便等着她开口。
杜洛桐也早想好了要跟弟弟和盘托出。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从来不做善意隐瞒这种事,便把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姐弟俩沉默了。
进了八月,夜风穿过后罩房,杜洛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京城的险恶,也令她心惊,忍不住紧了紧衣服,但仍暖不过心底的阴寒。
沛齐得知了他的病有蹊跷之后,没有惊讶也没有冲动,虽然眼底隐隐有怒火,但还是镇定地说:“此事,只怕还是要祖父去查。”
“嗯。”杜洛桐也认同,说着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沛齐,“之前祖父一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许是因为了忽略了南疆。这是南疆人的线索,你交给祖父,或许有用。”
杜老将军在洛北的根基之深,不是京中势力能动摇的。但杜老将军和杜沛齐都是奔着北狄人的方向去查的,说不定真是因为他们忽略了南疆势力。
“快到中秋了,这两日我寻个由头回家,不会让人觉出奇怪的。”杜沛齐谨慎,“不过,看来这王府我还是要继续住下去,不然派人互通消息时定会惹人注意的。”
“嗯,你办事我放心。对了,这段时间你别太扎眼,尽量削弱暗处人对你的关注。”杜洛桐还是有些担心,生怕那些人贼心不死,还要继续加害沛齐。
两人商量一番,定下了细节。
杜沛齐悄然离去时已至半夜。
已经许久没有熬夜的杜洛桐却失眠了。
好不容易睡着,心里装着事儿,又是噩梦连连。
早上醒来顶着一双肿眼泡,还有上火的嘴角在隐隐作痛。
就在她打算给自己放天“病假”的时候,信王妃登门拜访了。
忽然听到下人这么通传,杜洛桐也吓了一跳,她与信王妃往来不多,信王妃怎会没事先递拜帖就上门了?
她连忙着人梳洗打扮,才去见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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