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杜府设稳居宴,请了大半个京城的官员。
原本杜府并不想大操大办的,但皇帝听闻杜府修缮一事,赐下了不少东西。朝中官员见状,也纷纷效仿,关照杜府。
有听说杜府需要木头,连忙送来木材的;有听说杜府工匠不够,送来人手帮忙的……
总之,这杜府能修得这么快,这么好,还这么省心,确实少不了众人的帮扶。
杜府赶鸭子上架,大办一场稳居宴兼答谢宴。杜府如今没有女主人,由庞氏主持着操办起了宴会。
杜洛桐他们一早就来了,不过比他们更早的就是舅舅与舅母了。
杜洛桐在洛北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况且京城的规矩和洛北也不一样,设宴一事上杜洛桐帮不上什么大忙,便跟在舅母旁边打打下手。
眼见着宾客来齐了,围着庞氏和杜洛桐说话的夫人们也多了起来。
她虽能应付众人,但却有些想偷懒,便还如之前一般,装出一副内向少语的模样。
万幸,今日开宴时辰早,人来得差不多了,杜洛桐和庞氏赶忙招呼着众人落座,吃上了饭,话才少了许多。
席上也没出什么岔子,终于熬到尾声。杜洛桐估摸着宾客们吃完饭就会陆续离去,忽然这时,月月急匆匆过来。
月月直奔杜洛桐跟前儿,附到杜洛桐耳边说:“郡王妃,园子那儿出事了,信王幼女落水了!”
杜洛桐立时竖起了眼睛,落水?信王幼女?小狗儿!
她立刻和身边的庞氏耳语几句,席面上有舅母在,也接近尾声,用不到她这个郡王妃陪着,便悄悄从后面退了出去。
带着月月直奔园子。
二人步伐虽快却不慌乱,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到了鱼池边。
这会儿小狗儿已被带去休息了。明知留在原地,看着当时在场的下人。
杜洛桐到了之后并未说话,扫视了一圈众人,又围着池边转了一圈,才问:“当时在场的人都在这儿了吗?”
明知答:“杜府和信王府的都在这儿了。”
“嗯。带下去细细问询,务必把经过弄得清清楚楚。”杜洛桐吩咐下去。
明知领命,便带了众人去询问了。
今日宴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庞氏操办得十分细心谨慎。
男子在前院,女子在后院,两边儿分席避免了许多麻烦。像是水边、假山这种地方,都派了家丁巡查。根本不可能出现意外。
杜洛桐还安排了月月和明知盯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必须先去告知她,她来了之后才能决断。
事发时他二人恰好在附近,明知率先过来稳住场面,月月则去通报,杜洛桐才能这么快过来。
“方才你说,是沛齐救的小狗儿?”杜洛桐望着水面对月月问。
月月回道:“是,池子水浅,少爷来得及时,二人都没事。”
杜洛桐点点头。
有沛齐在,她便放下心了。沛齐虽未成年,但却能顶一个大人用,请大夫、安顿小狗儿、安抚王妃等事用不到她操心了。
现在只等一个结果:今日的纰漏究竟在何处。
弄明白这个,她才好去和小狗儿爹妈告罪。总归是在自己府上出事,必须要给人家个交代的。
她又吩咐了得力的手下,分别给祖父和舅母送了信儿,而后对月月说:“走吧,咱们也过去听听审讯。”
外人或许只当是孩子调皮,加上下人看护不当的意外罢了。但为了这场宴席精心准备的杜家人都知道,此事一定有蹊跷。
杜洛桐憋着气呢,一定要抓出来是谁跟她杜家对着干,搞小动作,要让杜府难看。
两人又疾步走去了后院。
路过假山时,忽然听见一个男人声音:“这杜府十几年没住人了晦气得很,今日要不是请这么多人来,我才不来这地方呢。瞧,出事了吧。”
这人声音听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但语气却夹枪带棒,满是鄙夷。
听到这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杜洛桐的步伐顿时停住。毕竟落水的是小孩子,怎么说话如此难听。
旁边人疑惑地问:“怎么了,这杜府有什么说道吗?”
那个略带猥琐的男声解释道:“杜家在战场上死了十几口人,这府里十几年没住过人,却总有人听到府里传出奇怪声响,住的能是什么?只怕就是那些横死的鬼魂啊!”
“我也听说过这事!那这杜府岂不是鬼宅?太吓人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人惊讶地附和。
类似的谣传有不少,杜洛桐并不在意。
猥琐男声继续阴阳怪气:“可不嘛,不过咱京城鬼宅可不止一家。要说杜家和小郡王爷也是般配,两家都是这样的霉运当头,死的死……嗯,你懂。”
“哈哈,别这样说。”那人虽然是在劝阻,但语气里也满是幸灾乐祸。
猥琐男声却更来劲了,“还有,去年给王家祝寿,还记得吗?我瞧王家老爷子那样子,也不长久,等王老爷子没了,这王家只怕也……”
这二人语气里满是无端咒诅,那意思,恨不得杜家、宋家、王家都死绝了才好。
杜洛桐怒极,从假山后面一下翻了出来,直奔二人面前,二话不说一人扇了一巴掌。
“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杜洛桐毕竟是武将世家的孩子,虽然没习武,多少也练过些基本功,身形是灵活的,只是平时惫懒,没人知道。
她气急之下手里没收着,劲头也不小,把二人被扇懵了。
一个被扇得撇过头去,一个捂着脸没反应过来。
说杜家,她忍了;说王府,她也忍了。都是武将世家,不怕这嘴皮子上的功夫。
但说太妃母家,她是真忍不了了。
王家跟眼前这两个杂碎,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也能被拿来说三道四?他们素不相识,为何口出恶言还要牵连无辜?
杜洛桐还欲继续上前,却被月月抢先挡在了前头。
月月也被气得不行,但她还留存一丝理智。小姐这回是真被气晕了,竟然动了手。但面前好歹是两个大男人,等他们反应过来,若是还手,她们怎么打得过!
于是她赶紧挡在了小姐前面,待小姐消消气,赶紧溜之大吉才好。
那两人也反应过来,怒目圆睁昂着下巴就要发难,杜洛桐立刻双手叉腰,抢先道:“你二人是谁?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有何居心!”
猥琐男声这下也火大了起来,语调轻蔑:“你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爷是谁也敢多管闲事?”
猥琐男声是个瘦高个,旁边那个捧臭脚的是个瘦小个。他二人一对眼神,都不认得杜洛桐,以为是哪家不知深浅的丫头片子,神情便更张狂了起来。
杜洛桐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她已梳了妇人的发式,况且她今日穿着华贵,就算她长相嫩,没有气势,但好歹看着她通身的金银堆砌,也不能喊她小丫头片子吧!
这下杜洛桐更怒了,因为她的尊严被人践踏了!
这二人看不起她!
没把她当大人,当个小孩子而已!
于是她隔着月月,蹦着高跟二人对骂。
杜洛桐带着几分闺阁女子没有的野蛮劲儿,上来便敢扇人耳光,这会儿骂起人也不含糊。其实这也是她小心隐藏了许久的性格底色,没想到今日就展露出来了。
那两人没见识过这般女子,不知该如何应对,互相拉扯着半步半步地后退。
待到宋知桓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情形:两个小姑娘泼妇似的和对面两个男人骂架,月月气不过要过去动手时被杜洛桐拉下来,杜洛桐气炸要去打人时又被月月拦下。
而那两男子顾忌着地位面子,怕被旁人看见这情形,不欲和对面纠缠;又不甘心白白挨打,仍然用污言秽语、诅咒之言回骂。
幸亏附近的下人家丁都被叫去问话了,不然肯定有不少人看到这事,或许还会告知给祖父,到时候她就有大麻烦了。
杜洛桐骂着骂着也冷静下来,她不应该一时冲动,如今赶狗入穷巷,骑虎难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而且这儿耽误了不少时间,她还要赶着去看望小狗儿呢。
她偷偷和月月换了眼色,就差两步便到月亮门附近了,到时候她们直接从月亮门跑出去,穿过游廊到后院,那儿人多,他们也不敢多加放肆。
眼见那二人就要被逼到死胡同。
宋知桓心道不好,只怕到时候他们要做困兽之斗。宋知桓连忙和手下包抄围和过去。
她正想开溜之际开溜,忽然有人冲到了自己面前,她心下大喜,正要趁乱拉着月月跑路,却见面前身影很是熟悉。
是宋知桓!她连忙稳住了身形,没有开溜。
匆忙间杜洛桐还看了一眼宋知桓旁边的手下,是个脸生的,身量模样看着和明知差不多,没想到宋知桓用人还挺讲究,外形都得统一。
这时宋知桓没先和对面男人说话,而是转身道:“夫人!你没事吧?”他仔细打量着,确认杜洛桐无碍。
夫人二字入耳,杜洛桐觉得怪异又安心,他甚少,几乎没有这么叫过自己。
“宋……”杜洛桐差点脱口而出宋知桓名字,“郡王,我没事。”
瘦高个和瘦小个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一同说:“郡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