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妃
出了院子,宋知桓在前面走着,不过他的步子太大,杜洛桐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走丢。
杜洛桐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不知为何,她不大敢正面毫无顾忌地和郡王对视,只敢在背后打量。
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洛北长大,没见过天潢贵胄的原因?又或许是这宋知桓名声太差了,自己怕他?
说起来,京中有关宋知桓的传言无数,除了沉默寡言这点和本人对的上,其他的诸如狠辣、阴险、薄情这些,杜洛桐觉得还有待考证。
不过,无论郡王名声如何不好,都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她这婚事妥妥是高嫁了,况且她还带着私心。
当初自己孤身回京,就是奔着他家来的。
去年弟弟突发急病,整个洛北都无人能治。祖父四处打听这怪病,又是几番波折,才托人从京城打听回来消息,太妃可治此病。
太妃王氏自幼时跟着外祖父学医,未出阁时,曾医治好过一个和杜沛齐相同病症的病人。
后来王氏嫁给了先皇亲弟,也就是宋知桓的父亲。再后来,老王爷替先皇远征南疆,为国捐躯。
王氏如今已是太妃,曾经医病救人虽是美谈,却也无法回到过去。现下太妃的身份摆在那里,是不可能再给人看诊治病的了。
思来想去,杜洛桐决定亲自进京一试。只是没想到,这一试便把自己嫁了过来……
二人脚步不停,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太妃院儿里。虽然都在后院,但从杜洛桐那儿过来的路程也不近。
王府是先皇赐的亲王府邸,实在是不算小。
一路疾走,杜洛桐已经有些吃力了。虽然是将门之女,但她实在是个废柴,没有习武天赋,平日惫懒,人生信条就是:一动不如一静。
进了院子,杜洛桐赶紧调整气息,生怕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被人看到。
宋知桓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转身看了一眼,停下来脚步,假模假式地整理自己根本不乱的衣服。
杜洛桐得空喘息,再抚平了裙摆,随后大大方方地跟在了宋知桓身后。
进了正厅,终于见到了她心目中的“仙人”。在杜洛桐看来,太妃无愧这个称呼。不仅仅是因为太妃救了沛齐,还因为当年太妃医术高明,若不是被赐婚,也能成为一位悬壶济世的神医。
见面后杜洛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太妃娘娘果然长着一副菩萨面容,威严中不失慈祥,端坐在那里,简直气势非凡。
先前都是舅母与太妃接触,她并未见过太妃的模样,甫一见面,她又失神了。
敬完茶之后太妃开口道:“桐儿,咱家亲眷简单,只有咱们仨人。老王爷的兄弟们早在先帝时便赐了封号,各自去了封地,留在京城的也不多,日后再一一认亲即可。我这儿平日也不用你们早晚问安,只需年节来一趟便可。”
“是。”杜洛桐规矩地应下。
“桓儿,”太妃转头对宋知桓道,“与王妃成婚后要善待她,其余的我也不强求,但若是我听到你苛待王妃,那你便是想要……”
“母亲放心!”宋知桓带着几分无奈打断太妃,没让她说下去。
杜洛桐抬头看他,竟见宋知桓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不过,这二人似乎话里有话,她听不懂……
“桓儿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和桐儿讲。”太妃道。
宋知桓出去后,太妃先开口:“听说杜老将军奉命回京述职了。”
杜洛桐点头,“是的,这两日便到了。”
太妃点点头,转动了几下手中的佛珠道:“嗯,明日回门代我向老将军问好,届时记得把沛齐带到王府上住几日,我也好看看沛齐恢复得如何了。”
杜洛桐没想到太妃留下自己是为了这件事,太妃真是慈悲心肠,还替自己挂念着弟弟!
她正愁没有合适的大夫给弟弟调理身体呢。要说调理弟弟的病情,最好的医者就是太妃了。
她实在是感动得不得了,连声道谢。
而后杜洛桐投桃报李地问起来宋知桓的伤病,及平日如何照料,有什么禁忌事宜。
不过太妃没说几句便称累了,让杜洛桐回去。
看起来太妃并不是不重视宋知桓的病情,只是不想让杜洛桐插手。她自然也不会追问,乖巧地起身恭送太妃。
她本以为太妃会提郡王爷药浴的事,但是却没有。
为何府中所有人都默认自己和郡王分院居住的事?又或许,是因为郡王爷的病情果真秘不可宣,她也半分不能得知?
她呆呆地出了院,才发现院外站着一个人。
不得不说,宋知桓的体型非常出挑,看着养眼极了。站在那儿,仿若青松般挺直。
“郡王?”杜洛桐惊讶出声。
宋知桓点点头,问:“想什么呢,走路都在出神。”
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她爱走神的毛病,杜洛桐汗颜,“没什么,只是太妃似乎累了。”而后疑惑道,“郡王是在等我吗?”
“嗯,回去吧。”说着宋知桓迈步回去。
他们二人都没有下人跟着的习惯,一路很是安静。
少顷,宋知桓开口道:“母亲醉心礼佛修道,每日都要读经学法,无事便不用去晨昏定省。而且,府内的事务要交由你来打理了。”
“好。”杜洛桐连忙点头应下,没想到能遇见这样好的婆婆,别说是让她打理王府中馈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乐意。
宋知桓简单说着府中事务,杜洛桐仔细听着。说着话,杜洛桐能明显感觉到宋知桓的步子慢了些,她暗松口气,不用像来时那样费力了。
宋知桓没一会儿就交代完毕,杜洛桐开口问道:“郡王,我还有一事询问。”
“问吧。”宋知桓道。
杜洛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昨日,那个接我下轿的小女孩,是谁家的孩子啊?”
“嗯?”宋知桓有些惊讶,“是我侄女,信王幼女。怎么了,她昨日闹你了?”
杜洛桐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我觉得小女孩团团可爱,才想着一问。”
得知了小女孩的身份,她不由再次感慨:不愧是皇家优良血统,模样都这么好看。
两人说着话,眼瞅着就到了正院,宋知桓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是把她送回来而已,并无进去的打算。
她便略一福身说:“我先回去了!”
宋知桓点点头,看着她脚步里藏不住的雀跃,不明所以地自语道:“很开心?”
杜洛桐自然很开心,来回一个时辰便应付完了所有差事,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如此轻松,她岂不高兴?
回到房间的杜洛桐伸了个懒腰说:“真想睡个回笼觉,可是还要理嫁妆单子,月月,这活儿便交给你了。”
“小姐……”月月推脱着不愿干活,“人家还要准备回门的东西呢。”
杜洛桐得意道:“回门礼这点小事儿还用你?我早在舅母那儿誊抄了一份礼品单子,什么回门礼、生辰礼、亲戚往来、年节贺寿、红白喜事的单子都有,我已抄好了样子,咱们照着做就好了!”说着杜洛桐喊李嬷嬷进来,交代嬷嬷去准备回门礼。
而后杜洛桐摆摆手对月月说:“回门的事情已经不用你了,还不去干活?”
月月认命地去库房盘点嫁妆,杜洛桐清闲地捏着桌上的干果吃,心想:成婚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挨嘛。
虽然对这段姻缘她并无真心,但她对未来并非没有期许。
杜洛桐前世自不必说,无论如何也是比这个时代轻松的。且说如今,她自小在洛北长大,边境之地民风淳朴,生活很是轻松。她根本没想过到京城来,要被条条框框拘束一生。她想要的不过是自由自在罢了。
这一到京城,她便明白,以她的性格,唯有躺平才能舒服。
不过天大的幸运就是,太妃对杜家对她无半分轻视,她若是能这样过日子,也还算能接受。
想到这儿,杜洛桐放下瓜子,拍拍手起身神色郑重道:“歇差不多了,我也去干点儿活儿!”
杜洛桐看到刚进门的李嬷嬷问道:“嬷嬷,郡王在哪儿,方便带我去见他吗?”
嬷嬷福身道:“郡王在前院书房呢,老奴带王妃过去。”
“有劳了。”杜洛桐说完和李嬷嬷一同前去。
宋知桓自三年前从南疆回来,便没有再上过朝。听说一开始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不便上朝。后来皇帝草草封赏了他些金银,便再也没提加官进爵的事。
自此众人议论纷纷,都认为是宋知桓失了圣宠。再加上他忽然改了脾性,渐渐不和人交往了,传言愈演愈烈,便成了如今的情况。
宋知桓究竟发生了什么,杜洛桐也不清楚,她曾问过祖父和舅舅,也没有答案。
杜洛桐到了宋知桓书房所在的院子,自觉地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虽说郡王不再上朝,但终归还担着南宁将军的名号,若自己一个外人大喇喇进去了,见了什么不该见的,怕是不好。
“劳烦嬷嬷通传一声吧。”杜洛桐安静地站在门口,目不斜视。
李嬷嬷同样垂眼颔首进去通传。
“郡王爷,郡王妃在书房外等您传见。”李嬷嬷在宋知桓桌案前回话。
宋知桓放下毛笔问:“怎么没直接带她进来?”
李嬷嬷回道:“郡王妃进退有度,想来是怕贸然进来打扰郡王爷。”
宋知桓点点头,“她确实很有分寸……”
好,也不好。
李嬷嬷抬头看了郡王一眼,见他若有所思,便说道:“老奴去带郡王妃进来。”
没一会儿,李嬷嬷就带人进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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