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陨落并不是真正的陨落,他们在陨落时会将神力回馈给天地,紧接着神魂会因神力的飞速流逝而陷入沉睡。经过数万年的休养,神魂再次苏醒,随着其意识回归,一座神明陵墓逐渐成型。
陵墓样式多变,大多以秘境和深渊的形式存于世间。神明会将自己一生所学所集封印在陵墓之中,以便后世有缘人在此处寻得机缘。
陵游深渊是初代祭司鬼卿陵墓之所在。
深渊天空布满了紫色的烟霭,遮住了天空本来的颜色。橙黄的阳光试图透过这紫雾钻进深渊,却寻不到缝隙。天空忽明忽暗,有流星不断划过天际,留下一道光影。
眼前的场景绚烂妖艳,辛忆只觉它阴森诡异。她站在深渊入口的悬崖边,深吸一口气,语气中透露着紧张:“我们要进深渊的阵法了。”
宣荷见小姑娘怕得要死却还强装淡定,心下一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不必紧张,既是祭司召唤你来,他便不会为难你。这阵法应当不难闯,我亦会保护你。”
头顶突如其来的重力让辛忆意识到宣荷在做什么,她耳朵一红,不敢看她,低声说道:“那我们进去吧,你自已也注意安全。”说罢,转身跳入深渊。
深渊阵法保护了祭司神殿不被外人误入,它以陨石为阵,挡住闯入之人。陨石阵玄妙莫测,有的陨石看时远在天边,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有的明明近在眼前,但等她们手中续了力,它却迟迟到不了她们预测的位置。
辛忆一拳砸碎突然出现的她面前如土丘般大小的陨石,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转头便看到一颗石头直直砸向宣荷的后心。她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手比脑子先动,一个暴击击碎了那石头。
爆破声在宣荷身后响起,她一个激灵回身查看,便看到辛忆身侧出现了半颗带着阴森紫气的陨石。她想也不想,飞扑过去抱着辛忆滚到一旁。
辛忆原先所在的位置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
两人也不能说谁救了谁,她们一路配合着,终于惊险的穿过了陨石阵法,来到了深渊神殿的大门前。并肩作战的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辛忆上前郑重地双膝跪地跪于神殿前,她抬起双手在胸前结了复杂的手印,双手合十忽又打开,一个带着祭司古老花纹的手杖出现在辛忆双手之间。她拿着手杖震地三次,将额头虔诚地抵在杖柄之上,不出片刻,神殿大门缓缓打开。辛忆随即匍匐在地行了一个祭司大礼,才站起身子。她抬腿就要踏入殿门,想到什么般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宣荷。
宣荷似是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担心,冲她温婉一笑:“祭司神殿我不便进去,你自己一人要小心。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召唤我,我会立刻赶到你的身边。”
辛忆对上宣荷如秋水般的眼眸,心脏跳漏了一拍转而怦怦直跳。她面上不显,淡定地冲着宣荷点了点头,抬腿走进神殿。
殿中漆黑一片目不能视,辛忆试图凝一火把照亮前路,可那火符怎么也点不燃。辛忆意识到许是这神殿禁制不允许使用符咒,无奈她只好凭着感觉摸黑踏步向前。忽觉前方有障碍,辛忆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神殿灯光乍现,整个大殿亮了起来。
辛忆甚至还来不及观察殿中样式,就被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挡住了去路。说他是人并不确切,此人只是大能陨落后残存的一缕意识,他有极大的可能是鬼卿祭司的思绪凝成的一个守殿灵。
面前男子面如冠玉,头上一深紫色的玉冠将马尾高高束起。他一身冷冽之气,眉眼间尽是严肃。
对方那上位者的压迫感让辛忆不敢看其第二眼,她连忙后退一步,和男子保持安全距离。
“你是何人?”男子开了口,声音低沉又空灵。
辛忆拘谨地冲他虚虚抱了抱拳:“在下第十六任祭司辛忆,受鬼卿祭司召唤而来。”
男子眉头紧锁上上下下打量了辛忆一番,疑惑道:“你…还未成神?”
“我八岁时便离开了第十五任祭司,直至她陨落再也没见过她。身旁的神使不通神域心法,无人教导我,所以修炼得慢了些。”
男子眉头还未舒展,他沉默片刻,瞬间移动到辛忆面前,牵起她的手腕。辛忆下意识将他手打开,后撤两步。男人反手去抓她的肩膀,被她弯腰躲过。
辛忆看出男子在试她身手,她转守为攻将神力凝在右指尖,左手出掌作为掩护。左边招式被男人化解后,她伸出右手双指攻击其心口,却又被男人闪开。辛忆反应极快,她立刻抬腿攻其下盘,趁脚腕被男子抓住之际,借其力跳到半空,俯身向下,以掌为刃试图砍其手臂。黑衣男子的修为高出辛忆太多,辛忆进攻的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她被男人抓住手臂一个过肩摔狠狠地摔在地上,立刻眼前一黑。恍惚间,她模糊看见了一件通体黝黑的镰刀,这镰刀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快到辛忆以为是错觉。
这是什么?
辛忆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被这男子拉了起来,视线也恢复正常。
她听见男人平静地对她说:“神明幼崽还是太弱了,待你成神后再回来吧!”
被称作幼崽的辛忆突然不服,也不管对方修为是否远高于她,揉着胳膊小声嘀咕:“我能感受到成神境界松动了,已经不算幼崽了!”
殿中空荡,只有两人在,黑衣男子修为又高出辛忆一大截,自然听到了辛忆看似自语,其实是说给他听的话。他愣了愣,恍惚听见了十几万年前另一祭司幼崽反抗他时说“义父说了,我十六岁了,早已不是幼崽了”。
一句话跨越了时空生死穿进男人的耳中,他冷漠的表情瞬间松动下来,竟低头宠溺一笑:“好,不算幼崽。”
对面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辛忆浑身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抖了抖,打断了男人的回忆:“您可是鬼卿祭司?”
听见鬼卿二字,黑衣男子的神情更加温和,与方才冷若冰霜的样子截然不同:“在你心中鬼卿是我这副模样?”
辛忆上下打量了一下,为难地回答:“您既然这样问了,那必然不是。”
“那你说说,你想象中的鬼卿应当是何模样?”
既然前辈提了,辛忆必然要认真作答,她回忆了有关鬼卿祭司的传闻。
鬼卿祭司是天地间第一位祭司神,生于青丘,因战争原因在其诞生之时无人接收他,被路过的九尾狐族长捡回家,由九尾狐族抚养长大,直到十六岁时才被神域接回。
狐族天性爱自由,鬼卿性格养成时正是待在狐族,不论外表如何,骨子里的性子必是欢脱的。即使族谱中记载的鬼卿对人冷酷无情,对事从容自若。初代祭司肯定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融入神域,他一定用了很长时间才让神域和众生接受他。所以不说鬼卿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至少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
人的生长环境往往决定了人的性格,辛忆不确定鬼卿是否被影响了,她只好挑着好话说:“想来鬼卿神应是表面一丝不苟、生人勿近,却在相熟之人面前潇洒恣意之人。”
对面男人嘴角不自觉上扬:“不错。”
黑衣人几次在辛忆面前表现出他对鬼卿祭司的宠爱,辛忆自然猜到他是何人了。她吞了吞口水,试探着开口:“那个…冥槐神,既是鬼卿祭司召唤我而来,怎么不见他人?”
冥槐,是鬼卿在位时负责死亡的死神,也是鬼卿祭司的一生挚爱。
冥槐心想这小祭司也不笨,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死神冥槐的?”
“我曾接受过鬼卿祭司的传承,是知道您二位是道侣的。刚刚您提到鬼卿祭司的那副样子…”辛忆颇有些嫌弃地打量了冥槐两眼:“我也不瞎。”
冥槐与鬼卿顶着巨大的压力结成了道侣,为了保护对方,二人装做不熟,常常在人前针锋相对。直至后期鬼卿被世人和神域接纳,两人才敢将面子上的关系缓和一二。可惜的是,直至他们陨落仍不敢将关系公开。
幸好他们在生前为自己的陨落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才能让二人在死后意识同处一穴,弥补了活着的遗憾。十几万年过去了,冥槐聊到与鬼卿有关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动。
“鬼卿日前联通了其余陨落神明,又辗转联系到你,消耗了不少力量,前几日陷入沉睡。你要见他怕是要再等几百年了。”
辛忆对见不见鬼卿没有太多兴趣,她只关心鬼卿召她来有何事。既然冥槐与鬼卿同住一出,想来问他也是一样的:“鬼卿祭司既然召唤了我,定是这天地要出毁天灭地的大事。总不能因为我尚未成神,便将这事抛之脑后吧。”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修为的原因,破坏天地平衡,成为千古罪人。
冥槐正色道:“一万年前天地法则因信仰不稳而陷入沉睡,如今祂已苏醒,你作为现任祭司本应连接法则助祂与各个神明交流,但其余神明迟迟不能感应法则,其先辈便来找我们商量此事。兹事体大,鬼卿召你而来,便是要问问你为何不去沟通法则。只不过他算来算去,竟没算到你尚未成神。如今看来,召你来也无甚大用。待你日后成了神,切记定要首先沟通法则,等待祂的指示,方能不误事。”
辛忆没想到她火急火燎地从沂蒙赶到陵游深渊,召唤她的人竟要把事揭过了。她又像冥槐确认了一遍:“您可知天地法则有何指示?我会不会耽误大事?”
冥槐无所谓地摆摆手:“天地法则苏醒时祭司还未成神,只能说明法则与万物缘分未到,这期间发生再大的事也当是顺应天地,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