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辛忆很苦恼。自从那日宣荷在山下帮她解围又带她参加了拍卖会后,宣荷便对她突然产生了兴趣,常常以顺路为由经过她的小院,将她拐下山带她吃喝玩乐。
辛忆对于宣荷突如其来的热情当然非常开心,但…
“阿荷在我身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做别的事呀!”
辛忆苦恼的趴在离歌小院的石桌上。
离歌笑着,替她将发丝顺到耳后,打趣道:“人家以前不理你,你日日忧怨不已。如今人家想与你好好相处,你又嫌她来得频繁。辛小忆,你可真难搞。”
“我巴不得能天天见到她,哪里会嫌弃她?”辛忆语气中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是有点受宠若惊,不习惯罢了。”
“那你说说,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辛忆羞涩地红了脸扭捏片刻,目含秋水又闪着星光,甜蜜地给离歌炫耀:“她带我逛街听戏,还陪我去学宫听课!”
等着听大故事的离歌:嗯?
宠溺的笑容僵在脸上,离歌眨了眨眼,确认道:“你是说…她做了我们所有人都陪你做过的事,你就被她勾了魂?”
“差不多…”
看着离歌一脸很铁不成钢,辛忆心虚:“她有几百年没给过我好脸色了,人家心潮还不能澎湃一下吗?”
“能…”离歌无奈扶额,她不理解,但得哄孩子。“你来就是跟我炫耀阿荷待你好了?”
“倒也不是。我实在不知如何同眉眼带笑的阿荷相处,每次要么就忘记呼吸,要么就心跳加速。实在担心长此以往对自己的身体有害,便来你这里躲一躲。”
“来我这里躲…你是说我长得不好看,不足以让你脸红心跳?”
离歌这话说得不对,神使就没不漂亮的,只是大家美得并不相同。
辛忆生得美艳,往往惊鸿一瞥便能令人沉沦,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宣荷是美得清冷,宛若雪山上的雪莲、天边的谪仙,冰清玉洁,芝兰其馨;至于离歌,则是温柔端庄之美,蕙质兰心,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
“离歌姐姐最好看了,我从未见过像姐姐般眉目如画、倾国倾城之人。只不过我心悦阿荷,见到她便面红心跳,不能自已。”辛忆油嘴滑舌,但谁又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呢?
离歌本来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听了辛忆的恭维轻哼一声,暂时放过辛忆。
“你说阿荷为何突然亲近与我?是不是魂誓期快到了但她不想走了,所以现在来讨好我,等期限一到可以蒙混过关?”
离歌挑挑眉,一针见血:“阿荷像是会讨好别人的人?”
“不像…”
看着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失落不已,离歌心下不忍,安慰辛忆:“你也不要灰心,她愿意理你是好事。至于魂誓之事…我帮你探探?”
“拜托了!我最喜欢的姐姐!”辛忆郑重其事。
离歌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宣荷送辛忆回房后,便被蹲点很久的离歌逮到了:“阿荷!”
“离歌。”宣荷驻足,等着远处的离歌向她走来。
离歌瞟了眼辛忆紧闭的院门明知故问:“你来找小忆?”
“我今日带她下山听戏,到了晚间她便困了,我送她回来。”
离歌点头,未做评论。两人从辛忆的院子回自己住处顺路,便同路而行了。
“上次你同小忆如此亲密还是在去人界前。”离歌语气添了些怀念,引着宣荷回忆起当年的时光。
宣荷愣了愣,默认了离歌的话,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自那晚她抱了辛忆回房,她便一直在想自己这些年为何会对辛忆如此过分,明明在辛忆儿时她同她关系最好,她记不起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导致二人关系变得恶劣。说是二人的关系,其实是她一人的选择。当年辛忆只是个孩子,谁对她好她便喜欢谁,哪里知道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呢?所以一定是宣荷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侧面向朝夕打听过她转变的时机,朝夕告诉她是因为当年大战时,她想留下帮元楠祭司,可辛忆依赖她,元楠祭司便将她赶去了人界,她是因此才不喜欢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
但…宣荷清楚,自己对元楠祭司只有感激之情,并不像大家所说的她与祭司感情甚笃,至少深不过辛忆去,所以她并不信朝夕的说法。
“阿荷,阿荷?”
宣荷的思绪飘远了,离歌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何事?”
“你想什么呢?如此心不在焉。”
宣荷抬头看了眼离歌,忽然想起去人界前除她以外,辛忆最亲近的人便是离歌,或许离歌能解答她的疑问。
“我在想我为何会同辛忆形同陌路,明明从前我们最为亲近,她甚至还是我抱回沂蒙的…阿姐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你不知道?”
“嗯,我之前受过伤,记忆出现了偏差,关于那段日子的记忆模糊得紧。”
离歌心说你记忆模糊可不是你受伤导致的。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大战时,原本我们几人皆被安排去人界保护辛忆,你不知是何缘由突然求了元楠祭司留在这里。我猜你应该是怕离别时伤感,从那日起便开始疏远她,不过私下里却还处处护着她。
“当时辛忆太小了,临行前她意识到你不会同她一起去人界,便抱着你的脖子不让你离开她,祭司无奈赶你去了人界。后来祭司身死,你觉得自己没有尽好护卫之责,无处撒气,便把此事怪在让你离开的辛忆身上。”
说辞都一样。
宣荷心中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能在离歌处听到不同的缘由。经过几方询问,得到的结果皆是如此,宣荷自嘲般苦笑一声:“我可真是个无耻之徒,自己没有实力手刃敌人,却去怪一个孩子。”
“确实无耻…”离歌并没有因宣荷看起来十分愧疚就提辛忆原谅她:“不过你还有赎罪的机会。咱们魂誓期快到了,最近我见你与小忆关系不错,可是不想离开了?”
魂誓?宣荷愣了愣,她这些年一直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她向往自由,想要执剑天涯:“我主意未改,自然是要离开。”
话说出口,宣荷的心口像被针扎了一般刺痛了一瞬。她抬手揉了揉近日一直心悸的心脏,突然意识到,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好像并不想走。
她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沂蒙度过的,沂蒙像她的家一般,这里有爱着自己的家人,还有那个待她小心翼翼的小祭司…
“嘁。人都要走了,你还对主神这么好,又带人逛街又带人听戏的。让人家升起希望…”又不留下,妥妥的负心汉。
宣荷思绪不在此处,没有听见离歌最后一句话,她随口敷衍:“就是要走了才讨好主神,希望她遣散我时能多给我些机缘…我到家了先回去休息,离歌姐姐晚安。”
离歌被宣荷的理直气壮噎地目瞪口呆,她悄悄瞄了眼远处辛忆伤心离开的背影,心中暗骂:你就倔吧,到时候人家赶你走,你可不要哭着闹着留下。
其实离歌看出了宣荷的动摇,她甚至已经不能说动摇了。宣荷早在日日带辛忆出去玩时就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只是她没看清自己的内心。在离歌眼中,宣荷这三百年的冷酷无情像极了被她人夺了舍。如今夺舍之人做尽了恶事,拍拍屁股离开,将她们温柔体贴的宣荷还了回来,替她收拾这烂摊子。
离歌摇了摇头,宣荷和辛忆的情缘自己不便多插手,还是顺其自然吧!
*
不知是不是过于伤心失落,辛忆在第二日清晨时,神力突然苏醒,并立刻受到了初代祭司鬼卿的召唤。除非发生了毁天灭地的大事,已陨落的神明是不会召唤当职神明的。
辛忆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急匆匆冲进离歌的院子:“离歌姐姐!鬼卿祭司召唤我…阿…阿荷。”辛忆砸开离歌的门,看到宣荷正在离歌院中,二人不知商量着什么。
离歌温柔问道:“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辛忆言简意赅解释了原有:“今日一早我的神力苏醒了,连接天地灵气后,立刻感受到了鬼卿祭司的召唤。初代祭司无事不会召唤我,定是有大事发生。我需要走一趟陵游深渊!”
离歌皱眉:“立刻收到召唤?”
“应当是在我神力沉睡期间发出的召唤,我之前感知不到天地所以现在才收到。算算日子我已经耽误了许久,必须即刻出发方能不误事,我想你同我一起。”
“你先不要着急,前辈祭司召唤你只能说明有大事要发生,应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否则鬼卿祭司见不到你的人,会把消息传到我这里来。你镇静些,切莫因慌乱坏了事。”离歌安抚手段一流,几句话控制住了急躁的辛忆。
她把辛忆按到椅子上,给她倒了杯灵茶,说道:“我答应了沐恩今日去北疆,不好反悔。陵游深渊虽在外人来看很是危险,但既然是祭司召唤,深渊应不会让你入陷阱。不若让阿…”
离歌想让宣荷与她同去,可话还未说完,被辛忆打断了:“你没空的话,我去问问玄冰。”
玄冰同宣荷一样也是个剑修,负责暗杀,她已升至大神境界,实力十分强大。
辛忆现在不想见到宣荷。她不怕宣荷接近她有目的,可宣荷昨夜的话也太羞辱人了!她刚刚进门无视了宣荷对她打招呼的笑脸,现在更是打断了离歌想要两人多相处的话头,赌气般叫了与宣荷职务相同的玄冰。她仰头喝光那灵茶,又急匆匆站起来,想要去玄冰的住处寻人。
“小忆!”宣荷见辛忆从进门开始就无视自己,有些发酸,明明昨日还带这个小没良心的去听了戏,今日便翻脸不认人了。又听她想唤玄冰与她同去深渊,连忙叫住了她:“玄冰前日刚刚离开沂蒙,没有半年回不来。若你不嫌弃,不如我与你同去。我修为虽不如玄冰高,但若真出了事,也绝对会用命护你不受伤。”
好一招以退为进!离歌在心中给宣荷鼓掌,顺便推波助澜:“现下所有人都被派出去了,只有阿荷与阿朝闲着。阿朝要留守,你便带阿荷去了吧。”
辛忆对上宣荷满怀期待的目光,心中的别扭消散了些。多年的习惯让她拒绝不了宣荷,“好”字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