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天也是扣钱上班的一天
天之高,不知其极,地之阔,不知其际。
藐沧溟之水兮,乘清风而唳华宇。
众生天地,微粟沉海。
寒来暑往,青去黄迎。
高兮,昆仑之山,生幽都而接碧落,万代飞尘,不曾损其一毫。
煌兮,中天之阳,去扶桑而隐虞渊,千秋冷雨,不曾腐其一寸。
飘摇兮,旋飞之鸟,声达九霄,羽泽草木,有如祥凤来仪。
好!
我心满意足地合上竹简,从树枝上起身,惬意地舒展起双臂。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阿青,是昆仑王母特聘的一只小青鸟,专门负责替王母和苍生传递重要信件。
不过,相比于送信,我平时更喜欢写一些类似于凡间话本的东西。如你所见,刚才那段让我自觉满意的话,就是我为自己的“青鸾传”写的序言。
王母说,只有先了解清楚自己的想法,才会愿意去了解别人,善待他人,所以,随着年岁渐长,公务渐多,我下决心通过“青鸾传”来记录自己,了解自己,以此来更好履行送信的大业。
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业。
可是思来想去,若是按照现在的生活来写的话,内容也不过是今天又送了多少信,王母今天开不开心,我又采了多少药,试了多少药罢了。
当真没什么可写的。
正当我在桃树上苦恼时,晏安歌悄悄地溜到树下,恶作剧似的摇了摇树干。
“你这小子!”
我迅捷地从树上跃下,毫不客气地点了点他的眉心,虽然他比以前又高了。
“欸欸欸…………错了,错了!”
晏安歌一边求饶,一边把住我的手,笑得像一只狐狸,还顺便摸了摸我的头顶,颇有一副慈祥的模样。
“别摸我!”我咧开嘴,露出要把他咬了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还是无视掉了我的反应,眯起桃花眼,突然卖起关子来:“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我拧着眉头看他,这家伙在我面前显得有些古怪般的得意。
“随便你。”我心底了然,露出不屑的表情。
晏安歌面色掠过一丝慌张,我潇洒地往婆娑林外走去,头也不回。簌簌的脚步声在我身后焦急地响起,他急了,他急了………
拿捏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天界今天有人要来拜访王母,说是要向王母求仙丹。”晏安歌几乎是在我身后喊了出来。
我脚步一顿,挑眉,懒懒道:“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哪里好了,又哪里坏了?“
晏安歌没有回答。
我无奈地摇摇头,准备跨过婆娑林边的浮枯木,到流年河边洗把脸。
一路上,这条小山蛇的脚步声也一直缀在我身后。
流年河的清越水声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刚要跨出浮枯木,就听见了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由于我猛地停下,晏安歌也被迫撞到我后背,我们两人想争论,但又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对方的嘴。
我和他向远处的河岸边望去。洁白的河滩上,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孩正在和一位束发的清秀男子聊着什么,她手里似乎捧着东西,想给男子看,而当那男子探头到她身边时,她却泼了男子一脸水。
我强行忍住笑,颤抖着问晏安歌:“昆仑平日不允许外人进来,难不成他们就是天界求仙丹的人?“
晏安歌嫌弃地放下他捂我嘴的手,闷闷道:“大概吧。“
我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晏安歌飞快地蒙住了眼。
“……………”
他似是在我身边叹了一口气,才缓缓放下手,这次,我只见女孩有些扭捏地站在河岸边,准备捶打男子的拳头被那男子轻轻握在手心。
“我是错过了什么吗?“我真挚地看向晏安歌,用我能想象的最清澈的目光逼着他直视我。
晏安歌意外地没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唉,我在心里戚戚,只觉得身边这个人真的是,总是不问问我的意愿就强行做一些事情,实在是烦得很!
女孩最终牵着男子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我探过身去看身边低头沉思的晏安歌,却把他给看笑了。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他蛇生中哪些有趣的事情,他笑得甚至有些踉跄。我见他快要被浮枯木绊倒,也忍不住笑着将他拉起来。
“起来,我要去洗脸啦!“
“别挡我的路!“
“晏,安,歌!“
我来到水云殿的时候,王母正闭着殿门,和他们说着什么。
我飘到水云殿的屋顶,挪开一块瓦片,打算偷偷看看他们。
虽然这样确实很不地道。
看着看着,我看见粉红色的晏安歌被王母召进殿内,他似是被王母问住了,挠着头支吾了半天,王母似乎有意向屋顶这方看来,我的呼吸不由得一窒,结果晏安歌大声地“啊”了一声,王母止住了动作,不怒自威地看向他,于是他们两人又说了些。
“吁~”我拍了拍胸脯,小心翼翼地把瓦片物归原处。
刚准备落地,就看见晏安歌在殿门口的草丛边向我挥手,脸上笑得还十分灿烂。
我清清嗓子,阔步走过去,晏安歌却突然拉下脸,故作粗声:“胡闹。”
我见他戏耍的意思渐浓,也装模做样拉起他柔软的衣袖,瓮声道:“哟,你怎么这么凶呀~”
不行了,不行了,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我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没地方放了。
正在自惭时,晏安歌渐渐敛了表演欲,轻轻地把我纳入怀中,拍了拍我的背,等我笑停了,才道:“不闹了,王母叫你进去。”
天哪,王母叫我进去?
“可是我…………”我惊讶地看着晏安歌,他抿着嘴,面上写满了痛惜。
我深吸气,绕过晏安歌,一步步走向
殿门,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折回他身边,把他也拉了进去。
我前三百年从来没觉得从水云殿殿门到王母身边的路会有这么漫长。
来求仙丹的两人已从下跪变成了站立,我自觉他们那方有一股诡异的气场,全身不禁紧张起来,左手不自觉地攥紧,晏安歌似乎是察觉到我的不安,手掌轻轻地摩挲我的手背,助我悄悄稳住了步伐。
鹅黄衣裳的女孩有着天界神话般的可爱与美丽,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不禁对她好感倍增,那男子也随她的目光看向我和晏安歌,我不经意与他四目相对,内心一慌。
我从未见过这种缱绻生情的眉眼,这是一双可以融化世间所有的坎坷与不安的眉眼。
我的脸颊突然热起来,可我不能低头,我也顾不上晏安歌,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王母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对他们扬手道:“吾还有其他要事,你们回去吧。”
那男子闻言一怔,新鲜的我和晏安歌亦是一怔。
“王母,他们………”我不解王母的决定,因为她素来没有接待了人却又不帮的情况。
已往她不愿帮的,早就在上山的过程中就被轰下去了。
王母见他们不动,严声道:“元丰诸,你作为天帝,你应该知道有哪些事情是该做,哪些事情是不该做的。”
“休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鹅黄衣裳的女孩拉了拉“元丰诸”的衣角,知命般地无声苦笑。
“王母…………”
我小声发言,王母看向我,雍容的脸上出现了费解的表情。
“别…………………”
我的声音更小了。
元丰诸见我求情,顺势向王母说道:“婴然体弱,连幽都那位也没有办法,还请王母大量,帮吾这一次。”
王母扶额,还是扬手,努了努嘴。我知道这是王母很不高兴的预兆。
“王母,昆仑有很多灵药,就帮他们一次吧。”
“毕竟,他们求的也不是长生不老药吧…………”
元丰诸本想接着我的第一句话继续求情,结果听到第二句话后只是象征性地张了张嘴。
鹅黄衣裳的女孩轻轻笑了,晏安歌又是痛惜般地看向我,我知道我自己完了。
“阿青。“
王母很简短的念出这两个字,优雅地看着我,一副“你懂的”的样子。
“王母!“我痛心地呼号道。
我习惯地跪下,像极了人间话本里忠心谏主的老臣,悲声道:“王母手下留情啊!“
虽然我平时确实有怠慢职务的时候,虽然我平时也很喜欢直言直语。
虽然我此时确实在替王母不喜欢的客人求情。
算了,都这样了,我确实罪无可赦。
四下寂静里,晏安歌轻声道:“王母,阿青也是一番好意。长生不老药我们给不得,但其他灵药也是可以施与一二的,就遂了阿青的愿吧。”
元丰诸和那女孩此时也随我跪下,静静等待座上之人的回答。
我看向仍长身玉立的晏安歌,他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王母扬扬手:“你们都退下吧。“
她华美秀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让我感到陌生的表情,我见抗争无法,只能退下。
须臾。
“阿青,把灵药给他们吧。”
我听罢,惊奇回首,王母微微侧过脸,不想看我。
好耶!王母万岁!
不过,今天好像又惹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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