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茵睁开眼，感觉眼睛被阳光刺了一下。
面前女人的脸很熟悉：“怎么在这儿发呆，不是要去勘察现场吗？”
脑袋有点发晕，楼茵看着对方，莫名地心生隐忧，惹得顾唯露出一个笑容。
对面的顾唯很熟练地给她在咖啡里加糖加奶，甚至还同楼茵解释了一下：那地方每天都开业，今天她买了那个房间来用——当然不会是用来睡觉。
这些事情都是楼茵十分熟悉的了，她几乎是本能地回忆起一大串信息：流莺杀手，学历不高，从事劳工行业，腿脚不便，经济条件不佳，会点妓/女，但更多的是享受对方对他言听计从的感觉，有一任妻子，推测已经离婚或亡故。
她在心中把这些消息过了一遍，再看到面前的顾唯时，总觉得她应该更青涩一点……为什么呢？
“如果你现在回到高中的话，会做什么呢？”
“那我可能就不止是偷窥了，会想直接把你从高塔上带下来吧。”顾唯甚至还如同身临其境一样分析了很多，楼茵看着她，目光延伸到她身后的木质隔断，若有所思地点头。
远处有人起身，服务员过了一会儿才来收拾桌子，门口的贝壳风铃铃铃作响，有一对情侣从外面进来。
楼茵被这幅画面安抚了一点，两人喝着咖啡交谈。
两人都在调查这案子，但顾唯算得上是在帮她的忙，双方都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等到从椅子上起身时，顾唯还把她的一副整了整，贴近的时候，好像有什么情绪要满溢而出：“这次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别害怕啊。”顾唯按了按她有点冰凉的手，“那只是‘即将发生命案’的地方而已，时间还很充裕。”
楼茵有些不安，但她知道她们依旧会两个人一起进去。
目的地是在一个居民区的房子，两人从繁华的市区一路往居民区而去，门店是个挂着霓虹灯招牌的小房间，打开门后是一个不正规的小柜台，为何如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唯出示了预约单，那懒懒散散坐在小床上的女人一伸手，自然而然道：“进去吧。”
外面看起来狭窄闭塞，里面确实别有洞天，放眼望去有好几个房门，楼茵率先上前去开门，房间打开，里面的空间不算小。
廉价旅馆一样的布置，床头柜上大喇喇的放着一堆计生用品，整个地方比较整洁，但算不上干净。
顾唯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很快她就把里面的摄像头拿了出来，观察着这个房间打算找个地方安装。
为什么她会那么不安呢？楼茵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顾唯：“你怎么不进来？”
顾唯转过头，整个房间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黑匣子，虽有的光一下子都消失了。
“怎么，停电了吗？”顾唯带着点困惑的声音里，楼茵凄婉地笑了一下，她知道结局已经不可避免。
“对不起。”同一瞬间，她朝着声源处扑了上去。
慢动作的世界里，明光晃花了她的眼睛，巨响和身体的疼痛迟了一刻才来临，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又挣扎着再睁开了眼睛。
楼茵从床上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她缓了一会儿才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梦不太好，她的状态也是，房间中的镜子诚实的反映出她的脸色，苍白又憔悴。
上次顾唯就看出来她的脸色不好了，楼茵想着，走到洗手间里，用粉底、腮红和其它化妆品来支撑自己的若无其事。
楼茵不经常化妆，她化妆有两种目的，一种是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另一种是浓妆，为了遮掩自己的面容，这两种妆容就仿佛是她的人生，分离而割裂。
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天朗气清，这么好的天气却让她想到那个梦……楼茵按了按眼皮，在车上闭上眼睛。
坐到椅子上时，楼茵自然拿出了作业，她不知道顾唯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但她知道自己拿对方是没办法的。
顾唯和楼西辞不同，楼西辞要的是杨烟，因此会让她的身体保持完好，而顾唯只想要……她?
楼茵以前问过旧友，对方的回答是：万事没有早知道，但现在我很喜欢你。
现在她早知道了，但不论是拒绝，还是讲道理，顾唯似乎都不听。
照实说？她们估计就会重蹈覆辙。
楼茵心平气和地写作业，过了不知多久，顾唯走过来坐在她旁边，随手吧把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桌上。
楼茵注意到那是瓶牛奶，她继续将最后一道题写完，才抬头：“我有带水。”
顾唯：“那你就回家再喝。”
楼茵便不再搭理她，翻开了书做预习：倒不是她那么喜欢做作业，但总有事情比做作业更难，因为还夹杂着感情的因素。
“我想去买衣服。”身边的人突然说道。
思维一滞，楼茵后知后觉地偏头：你在和我说话吗？
“天气要热起来了，我要去买点衣服。”顾唯继续说，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过来，里面的情绪似乎十分明晰。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天气预报上也说气温会逐渐上升，她要去买衣服也很正常。
但是：“你做什么不需要和我汇报。”
“你不帮我挑衣服吗？”
楼茵愣了一下：“为什么？”
顾唯：“你比较会打扮。”
有那么一瞬间，楼茵觉得顾唯看穿了她遮掩憔悴的事实，而且顾唯也没看她穿几次常服吧，楼茵想了想，回忆起顾唯的跟踪狂属性，又有些无奈。
楼茵认真解释：“我的衣服都是家里阿姨配的。”
看着顾唯的表情，楼茵就知道她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
楼茵知道她有点得寸进尺，但梦境中的一切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知道顾唯是没有青春期可言的，她要日日奔波，承受着不该由她承受的压力和期待，整个人晦暗无光。
她再说什么就是何不食肉糜了——但她明明还有个叔叔，但楼茵也明白和亲人从零开始相处的尴尬，感情是需要时间来酝酿的，现下他们可能就是陌生人而已。
小小的犹豫后，她就失去了拒绝的机会。
顾唯得到答案之后就收手不再卖惨，她知道楼茵最近都不在状态，虽然上课和考试都表现得很顺利……或许是因为偷窥者的直觉，但不论如何，楼茵已经答应了。
实际上顾唯最近很忙，忙着装好孩子熬夜学习，还要和顾影博弈，夹缝之间差人去查杨烟的来历，流莺杀手的各种信息等等。但不论如何，这还是楼茵和她第一次一起出门。
在这段时间里，顾唯的形象改变了很多，和楼茵一样的是，她们都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不同的是楼茵看起来是高冷，顾唯就如同顾影不想看到的那样，属于笑里藏刀的混混预备役。证据是两人的成绩。
楼茵毕竟是每天都在做差生笔记的人，她的成绩只有些微的浮动，顾唯到现在也还在中上游扑腾。而且楼茵也并没有顾影在乎她的成绩，说不定只是想让自己安生点，但日常的错题订正还是要做。
顾唯并不贪多，季钰的回复早就过来了，她们确实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那么楼西辞肯定是特地找的季钰和楼茵……有点变态啊。接着她就问了那首饰到底代表着什么，季钰却有些犹豫，只说是信物。
这不太说得通，为什么她会因为一张素描就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是因为家传信物楼茵还留着，就说明仍旧认她这个妈妈吗？那两样东西并没有必要全部安在同一个人身上啊。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季钰会通过这个信物就确定顾唯是可以信任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遗失掉呢？
上辈子的楼家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些事的答案都在楼茵的脑袋里，但她没有好处是不会回答的，顾唯其实疑心哪怕她靠了年级前十楼茵也不会回应她。
一团乱麻中，顾唯不愿再想，反正她现在也只是要和朋友——真新鲜的词语——一起逛街的高中生罢了。
难得的周末，周六的时候舞蹈教室有一件大事，这其实同顾唯无关，她就算考一级都够呛，但楼茵自然是不同的。
老师带着高级班的同学们离开之后，楼茵就作为临时老师来教中级班，顾唯想这可能就是她们两个总喜欢在这里带着，被老师给盯上了。
虽然只有两三个星期，但楼茵是很瞩目的，老师自然也就关注起了这俩喜欢早早到这儿来聊天的姑娘。
可能因为是一个班的同学，楼茵也没有表现出高岭之花的样子，这就让敢于和她说话的人多了一些，就连她跳舞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以前的楼茵虽然也放松，但整个人就像是放在八音盒里转圈的漂亮娃娃，面无表情有礼貌疏远，她曾经有听过同学们议论，说她看起来没什么人气……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舞蹈老师认为她并非没有灵气，只是心里压着很多事情，但她无法说些什么，不仅因为她只是老师，还因为楼茵自然而然的也把她推拒门外。
倒是顾唯来了，一切就发生了改变，哪怕她的天赋真的不行，也不见她被楼茵身上的疏远气息裹挟，她就那么一点一点的融了进去。
虽然明明是同班同学，却还是每天早早到这里然后腻着说话有点奇怪，但老师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只是偶尔还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她这儿可是正二八百的舞蹈教室，又不是什么聊天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