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让顾唯魂牵梦萦，足有半分钟才恢复了省电模式。
一群小朋友的闹剧扯上警察，而且似乎还引起了个警察的注意，顾唯倒是无所谓，但牵扯到江枫就有点麻烦。
顾唯的妈妈——江枫有作为一个久病长辈的自觉，对每天都要做家务，跑医院的女儿抱有歉意。
这些歉意大多都化成了话语灌进顾唯的耳朵里，以前的顾唯怀抱着这些话语战战兢兢，而现在的顾唯隔岸观火，对江枫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珍视。
虽然回去仍是那些琐碎的事，但顾唯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她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在过一个公交车站时，又忍不住回想楼茵的眼神：她们这两天见得太频繁，所以她心里留下了印象，她的行动有那么明显吗？
顾唯的脚步一收，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四周逡巡，把所有人头都收进眼底。
在顾唯的印象中，顾影并不高调，至少他从来没有做出当街抢人这样的事情。
事实却是她刚刚发现那跟踪自己的人，正打算不着痕迹的把人给甩掉，一转往岔路出来就见一辆黑车朝她而来。停在她面前时，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司机言简意赅：“上来。”
顾唯上车后，同后座的另一个人问好。顾影此人并不是标准的好看，要说还有点儿笑面虎的味道，和顾帆完全不像兄弟。
这也是顾唯敢直接和他联系的原因，作为一个不正常的冷血动物，顾唯能感受到异常的感情，在最后爬上去能够平视顾影时——又或者更早，她就已经体察到了。
顾唯先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包含了名字学校和家中情况。
“在这之前，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联系方式和身份的？”你是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男人的神情和语气都不威严，他在顾唯面前一向如此，顾唯却只是面不改色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她还记着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自己甚至是在路上直接被拐的。
但让她惊慌失措的乱叫和拍门，还是在顾影面前？别了吧。
顾影轻飘飘看她一眼，顾唯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于是男人也礼尚往来介绍名字和来这儿的原因，顾唯这才表现出一副恍然的样子，身体动作有些微局促。
从爸爸遗物里找到了邮箱地址，同时又被卷入事情，怕老师请家长就病急乱投医了。
一串话里唯一假的就是所谓“从爸爸遗物里找到邮箱地址”，她的危机和担忧都是真实的，今天只有她的家人不在，老师若是要家访，江枫打她是小，气出个好歹来是大。
顾影听完，并没有直接答应她，只问，“你知道你爸爸做什么的，不去找你那些警察叔叔？”
顾唯打心眼里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她会去警局当个顾问，但这种事能选还是不会麻烦警察的，毕竟走程序又漫长又纠结。
不过这话不能说，她回答，“已经报过警了，而且我爸爸已经去世十二年了。”
人走茶凉，不只那些同事，顾影应该也一样。
她们娘俩居然能在偌大一个社会里活成一座孤岛，还挺有意思。
顾唯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语气低落道，“妈妈让我做个不麻烦别人的好孩子。”
“你来找我，不算是麻烦我？”顾影翘了翘嘴角，但却显得皮笑肉不笑，“想做个好孩子，就像你妈妈一样远离我才对。”
电光火石间，顾唯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们会是相依为命了。前世顾影找过来的时间点也是在江枫死亡之后，这两人的关系想必并不怎样。
她决定速战速决，低着头快速地拉开校服外套拉链，露出里面微微透明的短袖和手臂上不太明显的淤伤，感谢年轻幼嫩的身体容易受伤却不容易好。
“大概我一直都不是好孩子，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讨厌我？”
这也是顾唯小时候的迷思，她听从了妈妈的话，不做任何麻烦别人的事，和爸爸一样当个好人，然后呢？是和爸爸一样追逃犯被打中胸腹失血而亡，还是像妈妈一样缠绵病榻紧巴巴生活？
做个好人的标准真高啊，顾唯想，我不干了。
“我不想再装成好孩子了。”最后，顾唯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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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唯回到家，手上有两个土豆和小白菜，家中一如既往地没什么生气，她桌上有两菜一汤，用保鲜膜覆着，透明薄膜上有一层细小的水珠。
这房间隔音不好，她开门的声响吸引了卧室里江枫的注意。
五年来头一次不是礼物，而是真人到访，江枫心情很好，“今天你爸爸的同事来送饭菜，没想到十几年后还有人来啊，不知道是不是你爸爸以前帮过他呢……”
顾唯不置可否。
顾帆去的早，在她心里这个人的形象全是从江枫的描述中建立起来的，他阳光开朗，人缘好，但时不时也有点痞气，死掉了真是很可惜。
但也就可惜而已了。他一没托梦去教训那些小太妹，二没托梦给自己心理安慰，难不成还指望一个几乎没见过他的女儿为他的死亡痛哭流涕吗？
顾唯把书包随手放在地上，把那些菜拿去热，又把地板上的纸清理干净，才听到江枫问她中午怎么不回家。
顾唯想也不想地扯谎：老师多布置了点作业，没准我走，对不起。
她保证下次会直接回来，但江枫并不在意：没事的，你好好学习。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顾唯把从里面拿出来，她并不挑食，贫困让人不什么都能吃。
她先把饭菜给妈妈端过去，然后在外面的餐桌上坐下吃饭。
她们闲聊着，如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母女。
因为家中各项费用都要精打细算，估为晚上是不开太久灯的，房间湿热，顾唯干脆不盖被子，想着起码要把饭菜钱还回去：所以能算是同楼茵接近的一种方式？
顾唯对楼茵的记忆很多，但二人的交互的回忆实在很少，几乎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以前她和楼茵没有什么特别接触，除非是那天的豪言壮语让她听见了？最重要的是：这么一眼对她的跟踪行为会不会有影响？
哪怕上辈子她也没和楼茵相处太久，并不完全明白对方的性格，但以顾唯现在的观察来看，守序两个字应该已经印在她的骨子里。但她并不太在意旷课，也可以直视她这个出格的存在，主动提出帮忙。
叛逆了？
两种模样的楼茵在她眼前闪现，绕的顾唯想把她拉过来咬一口，让她平静的神色被打破……想多了。
江枫清醒的时间不多，很快就陷入了平静的昏睡中。
听着那平缓的呼吸，顾唯摸黑悄无声息地爬起来。
良好的夜视能力让她可以看清楚这个房间的轮廓，好让已经快忘记这儿什么构造的顾唯不碰出太大响声。
她熟门熟路的摸到衣柜下面叠放整齐的小箱子，从挤成一团的小衣里摸出个布包，若不是太熟悉，谁都会认为这是有点鼓的衣服。
自从回来，顾唯都还没打开过这东西——一堆和楼茵相关的小玩意，甚至可能算不上痴女，她记得似乎没有一个是和楼茵有直接关联的。
小包不重，但顾唯捏着就觉得有点烫手，倒不是因为觉得恶心，只是这些简单的向往和追随简直是太纯情了，她的的妄想可比小顾唯的过激得多，这东西让她良心有点痛。
但当然，良心发现也只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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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茵回家的时间同以往并无太大差别，进门的时候已经看到楼西辞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今天发生的事毫无意外的已经进了楼西辞的耳朵。
楼西辞正当年华，长得儒雅英俊，声音在问话时也声音没太大起伏，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你今天没去上课？
楼茵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点可以称得上规矩的笑容，如同人偶我们上了发条一样，她压着轻快的声音把今日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让李宥叫人去教室里安摄像头。”
楼西辞并不认同，“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如果变成人身攻击就不好了，还是转班吧。”
楼茵走进几步，让自己如画的五官全部暴露在灯光下，侧着头时神情像是个娇俏的少女，明晃晃的展露出天真，“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不查出肇事者转班去哪里都一样吧？”
这画面让楼西辞心神微动，片刻后他道，“确定是冲你来的？”
楼茵点头，她知道楼西辞会答应的，这大概正和他意。
于是果然，楼西辞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既然是你的请求，今晚会有人去安的。”
楼茵十分乖巧的应了声，和他道了晚安后往自己的房间去。
和顾唯想的一样，楼家确实是别墅，在夜晚灯火通明，处处透露出精致，楼茵的房间在楼上，她会换下衣服再下来吃饭。
餐桌上摆放着温度适宜的饭菜，花瓶里有新鲜的干花，楼茵一步步走上楼去，背影袅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