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思显
梁慕琦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跟在后面的秋儿见她直直往树上撞去,不禁叫道:“小姐——”
她回过神来,头已经撞到了什么东西,耳边响起女子的轻笑,“想什么呢?”
额头是冰凉柔软的触感,是一只苍白纤瘦的手,手的主人是薛少艾。
“你怎么在这里?”
薛少艾回答:“我原想去找你的,见院中无人,我便离开了。”
梁慕琦道:“那现在是回你的院中,还是去我那儿?”
她回答:“都可以,不过这里离你的院子比较近,便去你那儿吧。”
回到青渠院中,薛少艾看着梁慕琦神思倦怠,与她说话也没了往日的精神气,便问:“你出去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魂不守舍的?”
梁慕琦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她道:“少艾,我可以相信你吗?”
薛少艾也看着她,“我之前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骗的就是你。”
梁慕琦道:“可这件事与你的祖父、你的哥哥有关,你与他们血脉相连……”
薛少艾打断她,说出的话如同誓言:“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你重要,我更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梁慕琦讶异道:“为什么?”
薛少艾道:“我不会骗你,可你的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你只说愿不愿意信我。”
她的目光依旧冷冷的,却和平时不一样,平时是覆了厚雪的冰块,冰冷又让人看不透,现在是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冰晶,带着阳光穿透的暖意。梁慕琦道:“我信。”
薛少艾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走累了。”这件事她不想将少艾牵扯进来,首先少艾和绍平是同胞兄妹,她不知道如果这些事捅出,少艾是否还会选择站在她这边;其次,少艾有一半的几率会被选来祭祀,而她还没找到相关线索,贸然给少艾说,只会让她害怕。她在镇外也想过报警,可是这样迷信又没有证据的事,警察未必会信。
她想晚上去一趟禁院和祠堂,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过了一会,秋儿问要不要吃饭,梁慕琦看了看时间,点点头,让少艾也一同用餐。
秋儿和阿瑾端上了几道菜,除了寻常的彩色,还多了几道南省的菜式,有银丝响铃、珍珠文武鱼、奶油小攀、清汤越鸡。梁慕琦问道:“这几道菜谁做的?我好久没吃了,还有几分想念呢。”
阿瑾说:“这是我家小姐做的。”
秋儿也说:“是啊,少艾小姐送来,只要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梁慕琦问:“你今日找我是等着和我一起吃中饭的吗?”
薛少艾点头,“现在吃也好,也不麻烦,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梁慕琦一样尝了一些,银丝响铃外皮酥脆,里面的馅料鲜嫩,轻轻一咬,脆如响铃,十分有趣;珍珠文武鱼咸鲜滑嫩,令人食欲大增;奶油小攀是一道地道的南省小吃,酥香可口甜而不腻;清汤越鸡,肉嫩汤鲜,一尝便知做饭的人花费不少心思。
梁慕琦吃了许多,一扫心中的沉闷,夸赞道:“少艾,做的真好吃。”
薛少艾眼中含了笑意,给她夹菜,“你喜欢就好,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梁慕琦咬了一口奶油小攀,含糊道:“那倒不用,这样的菜做起来麻烦,偶尔吃吃就好,你日日做,岂不是要累死。”
两人说说笑笑,饭菜吃了大半,秋儿她们将饭菜撤下,两人在屋中闲聊。
“对了。”梁慕琦从梳妆台上拿出一个盒子,“从镇上带回的东西太多,一时遗漏了,这是你上回让我带的唇膏,喏,给你。”
薛少艾拿起,瞧了瞧,又递回给她,“姐姐,我不会使。”
镇上的口脂都是装在陶瓷小盒中,没用过也正常,梁慕琦不作他想,细心地教她,“你打开盖子,轻轻扭几圈就出来了。不对,不是用手指抹了在嘴上,算了,你坐下,我给你涂。”
薛少艾的皮肤很白,唇上也没有血色,她特地挑了能够温变的唇膏,随着她涂抹的动作,少艾的嘴唇渐渐变得粉嫩。她忽然想到那晚仓促间的触感,手轻轻一抖,唇膏擦出了嘴唇外,她有些慌乱地用手指擦去,却看到少艾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
“怎、怎么了?”
少艾没说话,伸手覆在梁慕琦的脸上,拇指轻轻在她的唇上抹了两下。
梁慕琦的脸腾的红了,那道胎记也渐渐显露出来,鼻间萦绕着淡淡花香,她想起那日两人的同榻,脸越发红,那道胎记也似要滴出血来。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白,眉形凌厉,眼尾微挑,英气与妩媚融合,此刻脸上像染了胭脂,双眼含情,显得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妩媚。
薛少艾怔怔看着。
“你们在做什么?!”
薛绍安原本来和梁慕琦商量过年的事,却没想到看到自己却不想看到的一幕。在他的眼中,屋内的两个女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离得那样近,两人的手都抚摸着对方的脸。薛少艾常年苍白的唇染了薄红,而她的手指却停在他未婚妻的唇上,像情人亲吻后调情的抚摸;而他的未婚妻,满脸春色,脸上的红痕更是刺眼。
薛绍安分开两人,冲着薛少艾怒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薛少艾收敛眼中的情绪,目光又变回冰冷看不穿的冰雪,“我答应你不在她面前唱戏,可没答应过不见她。”
薛绍安紧握着拳头,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冷道:“天已经晚了,你也该回去了。”
薛少艾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一旁的梁慕琦,浅笑道:“姐姐,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等一下!”梁慕琦将手中的唇膏盖好,放在她的手中,“这个给你。”
薛少艾接过,然后带着阿瑾离开。
梁慕琦看着送她到院外,薛绍安冷冷开口,“别看了,她已经走了。”
梁慕琦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对少艾发火?”
薛绍安冷嘲:“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
薛绍安一言不发,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进去屋中。
“薛绍安你放手,你在做什么?抓疼我了。”
梁慕琦欲挣脱而不能,薛绍安将她带到铜镜前,“你好好看看!”
镜中的她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那道道胎记还有淡淡的红色,“你让我看什么?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薛绍安怒极:“看什么?生气什么?梁慕琦!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陪在你身边快五年了,从来不知道你的脸上有道胎记!也从来没见这道胎记因为我而显露过!你问我在看什么?你问我在生气什么?我在看你对薛少艾动心!我在生气我和你的五年竟然比不过她的两个月!”
梁慕琦大惊:“你疯了!她是你妹妹,而且……她是女子。”
薛绍安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是我疯了吗?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脸上的胎记有因为谁而出现过吗?有吗!有吗!!有吗!!!”
梁慕琦愣在原地,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每次那种奇异的情绪浮现,她总是放任不管,她以为自己只是对一个漂亮女子的欣赏,可薛少艾真的美到让她不能自持到心跳难以自抑的地步了吗?
不可否认,薛少艾是美的,可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又是生活在网络时代,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过?光是秀场她就去过无数次,丰腴的、纤瘦的、妩媚的、冷艳的……各种各样,甚至在雕塑馆中见过无数赤裸的男女雕像,可偏偏,她都只能用冷静的、理智的目光的去欣赏去赞美,而从未出现这样方寸大乱的时候。
就在这一瞬间,梁慕琦忽然想通了,自己面对薛少艾时的异样。
她喜欢上了薛少艾。
她甚至可以准确描述出自己动心的场景。
薛少艾掀起天青色的纱帐,在跳动的烛火中露出那张苍白而淡雅的脸。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她,一见钟情。
梁慕琦抬起头,静静看着他,平静、冷静、理智,毫无波澜。
薛绍安对上她的目光,皱起的眉头陡然一松,连紧握她肩膀的手也松开了。
“薛绍安,我们解除婚约吧。”
梁慕琦以前以为她不会爱人,所以婚姻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她从未对别人动过心,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不知道动心应该是什么样的。薛绍安追求她的时候,她以为喜欢就是薛绍安对她这样,她自认为不能回报,于是迟迟没有答应。后来,她在那次活动上看到戏装的薛绍安,才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那种近乎悲伤的情绪让她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至少是喜欢戏装的他,可是她的胎记也没有显露。
Léa说她的胎记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可她现在才知道,这不是惩罚,是礼物,让她认清自己心意的礼物。
薛绍安不可置信,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梁慕琦重复道:“薛绍安,我们解除婚约吧。”
“我不喜欢你。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那你要喜欢谁?!”薛绍安额头青筋显露,压抑着怒气,“喜欢薛少艾吗?你们都是女子,你们要怎么在一起?而且我和你说过她有病!她不正常!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
梁慕琦看着他,“如果她愿意和我离开,我愿意带她到国外。就算她真的有病,我会陪着她治病,就算治不好,我也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你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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