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艾看着梁慕琦手里的东西,忍俊不禁,“你是把人家的铺子都搬空了吧?”
梁慕琦问:“你怎么还没睡?我还以为你都睡了,打算把礼物给阿瑾,让她明天给你的。”
薛少艾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知道你要来,所以才没睡的。”
梁慕琦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要是今晚我累了,不想来了呢?”
薛少艾微微一笑,“你不是来了吗?”她看了看纸袋中的东西,“你都买了些什么?”
梁慕琦一一给她拿出来,“你别看大包小包的,其实都是包装占位置,将包装全拆开,一个大点的纸袋就能装完了。”
“镇上的胭脂粉质太粗,口脂的保质期又太短,我就一样拿了一点。本来想给你买香水的,但我在店里闻了很久,都比不上你本身的气味,我就没买。还有擦脸的、擦手的……”梁慕琦一一拿出,展示给她看,“还有这个。”这是一个唱片机样式的纸带八音盒,“我让老板定制了一叠段戏曲纸带,你以后不管到哪里,都能听到,想听什么都可以,如果听腻了,可以再定制别的。”
薛少艾接过,细细抚摸,再看那厚厚一叠纸带,问道:“肯定很贵吧?”
八音盒倒是不贵,只是定制纸带费时又费力,老板原说最短要一周时间,她等不及,加了钱让老板加急做出来。她给的钱不少,老板便让店里的学徒一起上手,做了一个下午才给她弄好。
梁慕琦缓缓摇头,“不贵。你喜欢吗?”
薛少艾低垂着头,将脸隐在阴影中,唯恐她看见自己眼睛,“其实你不用专门为我费心,你就是在回来的路上,随便买个什么,我都会很开心的。”
她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梁慕琦以为她不喜欢,“是不喜欢吗?下次我再出去的话,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找来。”
薛少艾轻轻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老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一下子得了那么好的礼物,怕是以后再没机会得了。”
梁慕琦听见她说太喜欢,心里正高兴,又听见她后面那句,忙说:“怎么会呢?以后呀,每次节日我会送你礼物,你生日我也送你礼物。对了,镇上只算阴历,镇外还有个阳历呢,这样你就有两个生日了,就能得两份礼物了。”她伸出手指数着节日,“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除夕过后是春节,春节后是情人……咳,元宵节,我都会送你礼物的。”
薛少艾静静听着,听到其中两个字眼,留了心,“姐姐,我记得你说过手机上有个东西叫日历是吧?”
她的话题突然转到手机上,梁慕琦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打开了手机中的日历。薛少艾接过手机,手机上的日历是按阳历算的,她看着二月的页面,在心里换算着阴历的日子,然后又将手机递回给梁慕琦。
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梁慕琦倒是还想继续聊下去,可看时间已经晚了,少艾身体又不好,便想告辞回去。薛少艾却说天已经很晚了,怕她回去的路上着凉,留她在屋内休息。
梁慕琦说不合适,薛少艾却说:“同样都是女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想也是,便睡下了。
床帏放下,身旁的人离她很近,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很是熟悉,“你熏的什么香?”
“莲香。”
梁慕琦摇头,“不像是莲香,倒像是……”她想了想,忽然记起,这个味道和给少艾买的护手霜的味道差不多,她掀起床帏一角,拿起放在窗边架子上的护手霜,“是牡丹味的,你的熏的香中加了牡丹吗?”
薛少艾沉默了,良久才道:“没有。”
梁慕琦想起在禁院也闻到过,看着少艾合起的眼睛,迟疑道:“少艾,你会不会骗我?”
薛少艾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转向她,“不会。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骗的就是你。”
眼前的人也姓薛,可她的目光澄澈,静静地瞧着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问,等待着她相信。梁慕琦眸子微动,“禁院……是你吗?”
“是我。”
梁慕琦一颗心放了下来,“送我回青渠院的?”
“是。”
“为什么我醒来时,在我身边的是薛绍安?”
“你不希望是他吗?”
梁慕琦语塞,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比起薛绍安,她更希望是她?难道说,薛绍安解释那么多,都比不上她简短的一个“是我”。梁慕琦觉得自己很奇怪。
薛少艾半撑起身子,靠近她,“如果那天早上,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你是不是会比见到薛绍安还开心?”
梁慕琦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几日前两人的亲近,脸色一红,别过脸去,“你为什么会在乎这些细节?”她不敢回答,因为她想说是。
薛少艾身体往后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个问题我就不回答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梁慕琦问道:“那晚,我遇到了一些怪事,醒来后便记不清了,后来在芙蕖池划船时晕倒,醒来后又想起来了。我记得进禁院后,先是飞出一群鸟儿,然后闻到一股花香,就是你身上的香味。见到了一个人,她叫白雨金;又见到了一个人,叫柳芳姿,巧合的是,这个柳芳姿就是我姥姥,只是模样很年轻。”
“是幻境。”
“幻境?”梁慕琦喃喃道:“怪不得,薛绍安带我去禁院的时候,原本应该是坟墓的位置变成了一棵大柳树。对了,少艾,你知道白雨金是谁吗?”
薛少艾嘴角勾起淡淡的嘲意,“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罢了。”
梁慕琦眉头微微皱起,不赞同道:“职业没有高低贵贱,她凭本事吃饭,一没偷二没抢,为什么要说她下九流呢?再说了,现代社会,已经没有下九流这个说法了,如果白雨金生活在现代,我们还要管她们叫艺术家呢。”
薛少艾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眸。她忙摆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说一个女孩子不好,你别生气。”
薛少艾很平静,“我没生气。”
梁慕琦又问,“为什么会出现幻境呢?”
薛少艾嘴角的嘲意敛去,“白雨金痴心妄想,爱慕薛家小姐,死后怨气散不去,每到冬日便会将自己和薛家小姐相处的点点滴滴上演一遍,若有人闯进去,便会入了幻境。”
梁慕琦想起白雨金将自己当作薛家小姐时的眼神,轻轻摇头,“未必是痴心妄想,说不定那位女子也很喜欢她。”
薛少艾的眼中浮现一丝奇异的光芒,很快被隐藏,话语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你不觉得恶心吗?一个女子爱上另一个女子,这样违背天地规律,阴阳秩序的事,难道你不觉得令人作呕吗?”
梁慕琦震惊地看向她,随后又想起她在这样封建的镇上长大,便释怀了,“少艾,或许你会觉得惊世骇俗,可对于我来说,爱情这件事与性别无关。如果一对男女并不相爱,却因为世俗捆绑在一起,做了一对怨偶,相伴一生,这便是幸事吗?”
薛少艾道:“你说的很有理,可是溪客镇容不下她们。”
梁慕琦笑了,“那就去别处,国外有的国家女子也能成亲。只是可惜,她们没生在此时。”最后一句话,语气无限惋惜。
薛少艾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躺了回去,将被子盖过头顶,“梁姐姐,我困了。”
第二日,梁慕琦回了趟青渠院,虽说薛家什么也不缺,可她还是为薛淮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
薛绍安正在侍奉薛淮用药,薛淮问起梁慕琦最近的事,“小姑娘最近的药可还喝着?有没有看到不该看到的?”
他并未将梁慕琦在禁院晕倒的事说出,“祖父放心,不会影响三月三的祭祀。”
薛淮道:“那就好。”
“老爷,梁小姐来看你了,带了你喜欢的玫瑰糖球。”秦伯回禀道。
薛淮看了薛绍安一眼,意味不明,“你说的?”
薛绍安低下头,“这是她的一片心意。”
薛淮冷笑,“你一向不做多余的事,她对于你来说很特别。”
薛绍安沉默,薛淮恢复平常的样子,“请梁小姐进来。”
初冬的阳光穿过一扇扇窗棂,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身素色绣了红梅的衣衫,长卷发随意用根木簪挽起,穿过阳光时,阳光中的浮尘因她而动荡。
薛淮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像眼前的女子不是穿过阳光,而是穿过重重时光,渐渐和久远记忆中那个人重合。“小淮,猜猜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薛绍安看着薛淮眯起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端起药碗,挡在他面前,“祖父,药已经温了,可以喝了。”
薛淮收回目光,端起药喝了,照常想从枕下拿出糖来,可打开盒子,里面已经空了,他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吃光了也不知道。”
薛淮正要叫秦伯,梁慕琦却拿出盒子,“薛爷爷,我这里有,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薛淮接过,说道:“梁小姐有心了。”拿出一颗放进嘴中,闭上眼睛含着,片刻,他缓缓睁开了眼,“这是在哪儿买的?”
梁慕琦道:“城里。我听绍安说您喜欢吃玫瑰糖球,可这是薛家自制的,我就买了食材,在城里找了个熬糖的老师傅,让他添了几样养身的食材,制了这糖。我尝了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薛淮道:“很好吃,比家中的好吃,等下你把配料写下,我让他们照着做。”
梁慕琦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