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又在路途中沾染上了脏污的粉尘变得有些红肿发脓,陈四强忍着伤口上难以忽视的刺痛,仰头靠在墙角边养精蓄锐。
在这荒郊野岭的山头上,不知从哪出现的屋子,还有食物和水,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加上陈四自己,这间屋子里头也就一个带着孩童手无寸铁的娘们一人。
陈四看她面色疲倦不堪,倒也像是从哪往这边走来的。
浓眉轻佻,眼里带着探究朝她那看了一番。
陈四倒是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动作,他虽然受了伤,但是解决一个女人还是简单的不在话下。
只要无事发生,他不会轻易动手,这里毕竟不是他陈四的地盘。
但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等着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四心想,他必须立刻赶回京城找到那人,让那人保下自己,不然这个罪一旦安在他头上,九条命也不够被那皇帝杀。
只是这浑身大大小小的伤让他原先预计的时间拖延了不少。
一想到这里,陈四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那群狗日的官兵把老子搞成这样!”
陈四朝地呸一声,恶声骂道“嘶,疼死老子了。”动作间不小心扯到腰腹上的刀口,疼的他差点没忍住蜷了一下腿,试图缓解腰间上难捱的痛意。
而一旁小孩的哭闹声就犹如唐僧念咒一般,循环回荡在这间屋子里,加上女人的抽泣声更是让本就烦躁的陈四火上浇油。
就像是心中的无处发散的怒气找到了发泄口。
只是还没等话骂出口,就听见对面那女人抱着孩子低身下气的求自己把他不要的烂果子给她。
要这些玩意要是能堵住那孩子的嘴,还他一片清净,也未尝不行。
陈四撇向地面,微微抬腿将烂果子踢出了一些,示意她自己过来取。
那桌上的那些干粮还能勉强入肚,可这破烂果子蔫吧的很,他陈四才不稀罕。
等他回京,一定要让那人给他安排一个不愁吃穿的差事,然后下最好的馆子,点上几个好菜叫上一壶好酒,最好身边还能陪上几个大美人伺候。
这么一想陈四倒是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连那吵闹的哭喊声都感觉小了许多。
在对面的女人也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好说话,但是心中的防备还是不敢松懈,警惕的朝他点了点头。
低头小心翼翼地拾起被他踢散一地的果子,动作快速,不敢在他身边多待。
只是弯腰捡到距离男人手边最近的那颗果子时,对方手腕面上的一道印记进入了她的视线,只是印记只露出一半,另一半被袖子隐秘的遮盖住了。
可就算只有这一半,女人也能认出此人身上的印记,和当初在津州想要秘密处决他们的人是同一批。
冷意瞬间遍布全身,女人捡东西的手也肉眼可见的变得微颤,霎一时间,脑海又反复出现这些人毫不犹豫的对那些村里那些百姓痛下杀手的画面。
“扑通。”
果子从半空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这轻微的响动惊动了男人。
陈四骤然撩开眼皮,那双狭长的双眼并无半分睡意,此时转过头正死死盯着蹲在他右手边的女人,另一只手循着腰间摸上背后的匕首。
陈四对上她恐惧的眼神,顿时恍然。
女人此时呆滞在原地,身体僵硬的根本不听使唤,陈四瞬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腕间上用于遮盖的衣袖被自己动作间无意磨蹭开了,露出一大半图腾的形状。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低沉,就连草铺上的孩童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哭喊的声音也随之渐弱。
“嗤”陈四的唇边逐渐泛起一丝诡异的冷笑,双目微咪像是看死物一般瞧着这不知死活的女人,一双狭长的眼中俩颗黝黑的瞳孔此时正阴沉的泛着森冷的杀意。
陈四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迅速抬手,手指弯曲死死扣住女人脆弱的脖颈上将她狠狠扯过身前,侧过头在她的耳边低喃,令手中之人不寒而栗。
“你本来可以活,可就是看到不看的,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也是那其中一个货物。”
“看这样子,他们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居然让你逃了出来,嗯?”
女人脸色剧变,浑身发颤在他手底下拼命挣扎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女人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希望能有过路人听见,双手死命扒拉着脖颈处的那双手想要从中挣脱开来。
可男女之间的力量本就悬殊,更何况她几天没怎么进食,更不是对手。
陈四毫不在意她死前的挣扎,慢慢收紧掐在脖颈处的手,面上带着笑意,就像地狱里的魔鬼,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的脸色从开始的涨红最后演变成青紫色。
就好像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随意摆弄的草芥。
女人用尽全身力气想从这个宛若铁石般的手心中逃离,最后却徒劳无功,缺氧的窒息感随着生息逐渐消散,最后无力的垂下了头。
陈四随意丢开女人的尸体,像是觉得晦气,还在身上擦拭了一番自己触碰过的手,最后抬眼看向草铺上的孩童。
“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会彻底保守秘密。”
孩童眨着被泪水沾湿的眼睫,瞳孔湿润看着朝她走来的人,还傻傻伸出双臂企图想让人抱着她,口中咿呀着要她的阿娘。
“抱……抱…要阿娘。”
只可惜早已失去生气的阿娘再也听不到她孩子的呼唤声了。
陈四拔出腰间的冷刀,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最后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退去脸上阴暗的面容换上一副虚伪的笑脸。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这就送你去见你的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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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在小竹屋里早些弄完,早些回来!”
檀枝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元宝,一副长辈模样语重心长的交代着他。
“路上小心点,别像之前玩到天黑都不懂着回来,小心野狼给你吃了。”
元宝一脸无语状,也不知道该让他说几次,才能让檀枝姐相信,他们这座山不会有野狼的存在。
当初建造小竹屋时,元宝内心还有些疑惑檀枝放着大酒楼不住,难道要跑到小竹屋来。
直到有天她拎着一竹筒让他和余音抽签,才知道她想建一间屋子收留那些饥寒的难民。
于是定期去小竹屋布设的任务,就交给了余音和元宝俩个人,俩人便以抽签的形式,来安排轮番当值顺序。
每隔七日便要去竹屋将那些没了的食物补上去。
元宝掂了掂肩上背着的一包东西,娴熟的穿梭在复杂交错的竹林间道路间,还时不时掏出私藏的小食往嘴里丢。熟练程度一看就是没少这样干。
走到一半,小食吃完了,便把不知到从哪摘来的野草根叼在嘴里,一脸闲散的朝竹屋方向慢悠悠的走去。
前七日,余音去了一趟竹屋回,就一脸无趣的拉着自己说小话。
说是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人来的痕迹,矮桌上的食物也没怎么被动过。
檀枝坐在一旁,听到他俩的对话反而还气定神闲的安慰道:“没什么人来,这才是好事,这要是哪天坐了一屋子,那才可怕。”
想想也是。
一间收留屋里若坐满了难民,那场面怕是要用惊恐一词来形容。
若是有天出现这种场景,那不是打仗了,就是哪个地方闹灾了。
只是这种事情放在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身上,定是哪个都不愿出现的。
元宝仔细想来,估计这次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檀枝所说的所谓淡季的意思。
小竹屋离酒楼并不是很远,再加上元宝对这条来去的路熟悉的都能闭着眼跑,所以不到半柱香便走到了。
只是在推开篱笆门时,元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竹屋的门窗半掩着,一副要开不开的模样,还有几颗果子掉落在地上。
元宝对这果子很熟悉,是他和檀枝姐特地上山摘下的甜果,外面买都买不到。
而且上次来布设,余音带的便是这类甜果。
只是现在甜果被砸烂在地,空气中还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像是血腥味。
元宝潜意识觉得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这些果子定不会被扔在一地。
因为他比谁都知道,那些人有对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
元宝将肩上的包袱放在地上,从一旁的木堆里翻出了一根相对结实的木棒,随后轻手轻脚的踏进院子里。
随着离竹屋越近,空气里那股血腥味也逐渐变浓。
元宝闻得久了,都有些反胃。
呆在门边静静等待一番,发现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
这才壮着胆,推开那扇半掩的竹门。
当他注视到屋内的一切时,手中的木棒瞬间掉落在地,沉闷声中激起一片粉尘。
屋内的气味更加难闻厚重,那感觉就像有人把沾满血的湿布用力捂在自己的鼻口处一样。
元宝抬起手来,企图让手臂上的衣袖来阻挡这气味进入自己的鼻子。
元宝瞪大了双眼,发现这气味来源,就处于某处离他较远的草埔上传来。
在这寒冷的的天气里,元宝硬是被这屋内景象逼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