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宴席间的时候,顾柒柒已经重新出现了。
跟先前匆匆一眼不同的是,这次显然是在妆容上下足了功夫的。
涂脂描红,乍一看上去倒还真像是面色红润的模样。
就算是曾经在大学期间勤学苦练过化妆技术的顾沫沫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人的梳妆丫鬟真是长了一双好巧的手。
要是这双手长在自己身上,顾沫沫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妆容会变得多么的完美无瑕。
“你们瞧,这顾柒柒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谢婉凑近了压低声线道,“是有点不一样,我怎么感觉她的步子越发的虚浮了?”
这倒是句实话,顾沫沫先前还特地观察过对方的一举一动,顾柒柒如今病的连走路都需要贴身侍女搀扶着,虽说她在尽力的掩饰,但是在座的都是人精,谁还看不出什么了。
顾沫沫皱着眉:“她这么浓妆艳抹,想来接下来还得有好戏看,对了,陈珏呢?”
“陈小姐已经提前回去了,毕竟这不是小事,还是回到陈府里面比较妥当。”
江柔担心陈珏在路上可能不安全,特地打发了人去回宫里面的话,寻了一个侍卫护送人回去了。
如果顾家真的用邪术借寿,那么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被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种邪术,不管有没有根据能说明到底有没有效果,但是心底还是会膈应,陈家要是闹起来其实也讨不着好。”
这倒也是,顾家就是再孱弱,那也是位居当朝宰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又怎么是一个御史能够相提并论的?
顾沫沫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芙蓉糕,眼见着面前的这一盘都快要进到她肚子里去了,看的谢婉一阵哑然。
“你在宫里面没饭吃么?”
“倒也不是,就是嘴巴里面不能闲着。”
顾沫沫嚼着糕点含糊的答道。
说话间,墨南寻恰好往她们的席间走来。
顾家设宴,向来是男女分席而坐,所以她们一直没能见到墨南寻的身影。
这下倒好了,人家自己走过来了。
无论再看多少次,顾沫沫还是会觉得墨南寻的脸真的是造物者的鬼斧神工之作。
每一处都拿捏的刚刚好。
墨南寻所经之处,不出意外的引来了众多女眷的频频侧目,不过当事人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大概也许应该是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你怎么来了?”
墨南寻侧头看了顾沫沫一眼,随即淡淡道:“顾柒柒身上好像有异香,我是来提醒你警醒着些。”
“异香?”江柔皱着眉头,目光时不时的往不远处的顾柒柒看去,“是香灰的味道么?”
“不是。”
墨南寻似是在努力的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正当顾沫沫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顾家主母却悄然而至。
还是熟悉的招摇打扮,好似要将整座园子的花团锦簇都往身上安置好,看的人眼花缭乱。
主母装似无意的朝顾沫沫的方向投去恶狠狠的一眼,像是蛇吐出的信子。
顾沫沫不意与她正面冲突,假意乖巧的低了头,手上却悄咪咪的比出一个中指。
鄙视唾弃之情溢于言表。
顾沫沫的动作分毫不差的落在身边几人的眼睛里,无不是习以为常的视而不见。
就连寻常最为循规蹈矩的墨南寻都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跟顾沫沫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就连有些僭越的举动都已经开始接受良好了。
“她身上同样也有异香。”
闻言顾沫沫也轻轻的动了动鼻尖,看上去颇有几分像是小狗耸鼻。
很仔细的闻了又闻,顾沫沫最后将奇异的眼光落在了墨南寻的身上,打量着问:“你的嗅觉好灵敏!”
简直是人形警犬!
如果墨南寻晚生个千百年,一定能混个很不错的事业编!
墨南寻:“自小我就是这样,对于香味格外的敏感,太重的香气会使我身起红疹。”
说罢,墨南寻当真掀起袖口的衣衫布料,果然上头有一片的疹子,看起来麻痒无比。
“那你岂不是连香囊都佩戴不了?”
“倒也不是,平时香囊里面可以放一些鲜花,天然之物还是不会使我不适的。”
香精用不了,只能用天然的鲜花,墨南寻的这个设定果然很符合他仙逸出尘的气质。
江柔这时候用臂膀怼了怼顾沫沫,压低声音道:“快别说了,顾家那个一直在看着你,别被人拿住了话柄,不值当的。”
顾沫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回首果然对上了顾家主母堪称不友好至极的眼神。
灿烂的展开一个挑不出错的笑容,随即又把头给转了回去。
顾家主母从鼻子里面挤出一声冷哼,“果真是不知教养!”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给诸位宣布,诸位呢都是高门贵女,教养在宫里边,福气自是不浅,所以特地下帖子沾一沾诸位的贵气。”
顾家主母这时候将顾柒柒叫到近旁,“小女芳岁十七,诗书经纶无一不通,今承蒙皇恩,即将嫁与侍郎高芙,实是感表涕零。”
“顾柒柒定下亲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不是一直对墨南寻芳心暗许非卿不嫁么?”
底下的议论之声纷纷,无一不是被这个毫无预兆的消息给砸了一个蒙。
顾柒柒也算是毫无疑问的高门贵女,说实在的,像她这样宰相府的嫡长女的出身,哪怕是想要嫁入皇室都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侍郎高芙,他已然是个年逾三十的人了,相貌并不出众,顶多能说是端正。
这个年岁的人,肯定不可能没娶过亲,他的原配夫人在五年前就已经离世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所以至今他还是独身一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得了顾柒柒的眼。
可是顾沫沫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顾柒柒并没有透露出类似于被强迫的不情愿。
只是十分冷漠的听着,像是在听着无关人士的五官新闻。
这实在是超脱了顾沫沫的认知,当即便狠狠地皱了眉。
谢婉跟江柔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先前刚刚出了陈珏的事儿,现在又来这一出,这顾家还真是闲的蛋疼。
墨南寻倒是没什么反应,女儿家的事情他作为外男本来就不应多做置喙,这时候也只是自顾自的剥着盘子里的莲子。
剥好了就往顾沫沫的方向推去。
“听说你喜欢吃莲子。”
顾沫沫:“?”
不开玩笑的讲,顾沫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吃莲子的。
于是试探性的问着:“你听谁说的?”
“顾家的一个老嬷嬷,据说从小照顾过你一段时间。”
顾沫沫默默地往嘴里塞着莲子,听着这话,她便知道这又是原身的喜好。
既然已经担了人家的身份,那么总得把这个cosplay演的逼真一点吧。
一旁的江柔倒是啧啧称奇,要知道,墨南寻这个德行的人,从小到大想要让他多说两句话都是天方夜谭。
哪能想得到如今竟然会愿意亲手给人剥莲子了?
坐在前面的顾柒柒恰好回首看见这一副场景,原本古井无波毫无波澜的眼神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丝愤恨的情绪。
顾沫沫大概能够理解,但是她又不是圣母,干什么要同情对方。
有些事有些人,顾沫沫从来不介意将其称之为报应。
乐呵呵的举起酒杯,隔空的给人敬了一杯酒,说是祝贺,倒不如说是给人添堵。
顾柒柒面色瞬间变得更加的难看了。
顾家主母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同样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死鱼脸。
看得顾沫沫一阵的想翻白眼。
“你们说,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顾家的人还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呢?”
顾沫沫状似无意压低声音问道。
“大概是因为她们的脖子短。”
江柔同样的压低声音回答道。
这段对话听得墨南寻跟谢婉一阵频频摇头。
顾家主母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耳语,挑眉讥讽道:“不知道沫儿有什么高见呢?”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的顾沫沫一阵无语,随手倒了一杯酒,随即便开始随口胡说:“女儿觉得下月十七就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不如柒柒阿姐的好日子就定在那时候吧。”
“越发胡言了,婚嫁大事的好日子怎么能是一个小辈决定的。”
“那下一个黄道吉日可就要排到明年去了。”
顾沫沫真诚的笑道,这一点她倒是没说错,今年剩下来的日子也没多少了,能够适宜婚嫁还不欲国节冲突的,确实只剩下下月十七了。
要是顾柒柒想要尽快完婚的话,下月十七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真要等到明年,那做什么非得现在急匆匆的把大家都喊过来提这一嘴。
顾柒柒作为当事人竟然对这个话题一丝兴趣都没有,神色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的厌恶。
顾沫沫心下又几分了然,恐怕这门婚事也不是顾柒柒心甘情愿的。
大抵又是一个封建家庭制度的受害者。
“今日请诸位前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顾家主母几个摆手间,侍女们依次而进,手中端着的,是一束束的艳红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