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只剩心跳的声音。
这突然的嚎一嗓子,倒是让顾沫沫本人的酒清醒了不少,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尾音的落下的,还有在座各位的竹筷。
顾沫沫一字一顿:“我……为什么……突然就能说话了?”
她不过就是喝了点酒,怎么就把顾柒柒给下的哑药给解了呢??
而且早不解晚不解,偏偏要在这种时候解,命运总是喜欢调戏良家子。
墨南寻的林庭轩的表情各有纷呈,皇后也是一脸的惊奇,想来这般话术也是平生第一次听见。
“不知这顾小姐话中之意何解啊?妹妹可是听闻顾小姐并无长兄,若是如此那‘哥哥’又是何来呢?”
好犀利的言语,好犀利的问题。
若说漂亮,那当然是墨南寻容貌昳丽,这全京城的公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的半数风姿。
古代对男女大防可是看得重之又重的,若是顾沫沫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恐怕又能给他的声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连忙堆起一个假笑:“妹妹认为是谁呢?你说出来我帮你问问。”
贺兰沁的眼神在墨南寻跟林庭轩身上转了两转,这才慢悠悠的答道:“这不都明摆着么。”
“慎言!”
“皇后娘娘,臣女只是不解,这顾小姐平日里也不见跟两位公子有什么接触,怎的今日一见竟如此亲厚?”
这言下之意就是暗指顾沫沫跟两位公子早已私相授受,此言一出,席间诸位立即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情状。
“还真是淫者见淫啊,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我跟两位公子不过是一见如故罢了,人生难得一知己,你没有难道还不准旁人有么?”
林庭轩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就是,你胡乱攀扯什么呢?”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哥哥’是从何而来啊?还口出靡靡之语,真是轻浮!”
贺兰沁恨恨的讥诮着,语气愈发的凌厉了。
“这怎么就是靡靡之语了?难道你不喜欢漂亮的男人么?你要是不喜欢做什么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满目含春的盯着墨公子瞧?”
“我不过是说话直白了一些,总比某些只敢在背后想入非非的人强得多。”
贺兰沁气的脸色都白了,顿时怕桌而起,看起来像是随时想要来拉扯顾沫沫一般。
“顾小姐的话确实也是有几分道理,时尚哪有不爱美的人呢,不过有些言辞确实是不太妥当,这……”
“没什么不妥当的,沫沫既是群芳会的魁首,依着规矩,妾身是要给她亲自指一个好姻缘的。”
皇后轻柔的话语适时的打断了皇帝,“妾身今日一见沫沫,便深觉亲厚,南寻是妾身的子侄,自小在妾身身边养大,与亲子无异,所以妾身想着,亲上加亲也是极好的。”
顾沫沫:!
皇后金口玉言,席间顿时议论纷纷,在座所有的待嫁女儿无不是面色戚戚,也就只有顾沫沫一个人看着墨南寻的侧脸犯痴了。
然后墨南寻的耳朵尖就在她的注视之下默默地从雪白到暗粉再到血红,渐变的耳朵也是不多见的。
墨南寻还是一言不发,看不出脸上的神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顾沫沫便自动的默认为高兴了。
“怎么还傻站着,赶紧谢恩呐!”
顾沫沫这才如梦初醒,亦步亦趋的跟在墨南寻身后,难得行了一个略微标准的礼,皇后瞧上去十分的满意,甚至当即便脱下腕上的一只鎏金玉镯,戴到了顾沫沫的手上。
“这只镯子算是定礼,如此可不算逾矩了。”
贺兰沁再愤恨也只能低身称是,风波过后更是接连的喝着酒,竟是怎么也劝不住。
墨南寻定亲,席间伤心的女子多了去了,莫说是买醉的,更有甚者已经离席抹泪去了,也亏得帝后都是仁善的宽厚人儿,并不计较这些,否则皇后的生辰宴哪里容得她们如此胡闹。
“小姐,别再喝了,否则回府之后老爷夫人可得责骂。”
贺兰沁并不理睬,仍是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酒,动作之间甚至已经带翻了酒盏,为了醒醒酒气,身旁的侍女也只好将她扶去外间吹吹风。
顾沫沫余光瞥见了但也没放在心上,不知何时,林庭轩已经被她撅去了旁边,她自己乐乐呵呵的挨着墨南寻,只是安安静静的欣赏美色。
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墨南寻坐在席间手足无措,莫说是耳朵尖了,现下连脖颈都是粉色的了,惹得顾沫沫一阵好笑。
“你这人的体质也是好生奇怪,若说面皮薄,怎么这红就是不上脸呢?若说是面皮厚,那便是万万不信的了。”
说着竟还上手摸了一把,这不上手还好,一上手两人都是愣住了。
“噗嗤!不是吧,你这面皮可烫的能摊面饼了!”
顾沫沫瞬间笑开了,先前被为难的忧郁顿时一扫而空,饶有兴趣盯着墨南寻的侧脸,愣是将人笑的快要恼了。
墨南寻一转过首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还充斥着狡黠的意味,看上去就像野外充满灵气的小狐狸一般,墨南寻忍不住的看向她毛茸茸的发间,想要瞧一瞧那里是不是会出现一对狐狸耳朵。
“你看什么呢?我的头上有东西么?”
注意到墨南寻的目光,顾沫沫好奇的摸上自己的发顶,除了叮铃作响的发饰其余的什么也没摸到。
墨南寻右拳抵在唇边假咳了一声,颇为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哦。”
为了不让气氛冷下去,顾沫沫搜肠刮肚的寻找着话题:“你说我为什么突然就能说话了?难道宫里面的酒还能解毒?”
“你中的哑药应当是有时效的,药性不强,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左右。”
顾沫沫闻言好奇的追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学过医术?”
“并未。”
只是年幼的时候他也中过这种哑药,小孩子的恶意总是很纯粹的,想要他吃些苦头,又不想他失掉性命。
“话说起来,这药感觉还挺不错,有时候要是想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的时候,这个药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墨南寻惊奇的看向她,似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给自己下药。
皇后看着自己亲手牵线的两个人相处甚洽,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将自己压箱底的首饰拿出来给人家添妆了。
“听闻今年的生辰宴陛下想了个新巧的主意,也不知是怎么样的新意呢?”
往年的生辰宴办来办去左不过是在宴席上出些新意,再不济就是歌舞,翻来倒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既如此说了,皇帝便将众人带到了殿外,弦月楼不比寻常楼宇,绵延如登天之势,颇有仙阁之境。
九重玄冥北斗稀,楼起坤轴云失色,大概说的也就是此景了。
万千灯火围绕着弦月楼,上置琉璃盏,下缀数颗明珠,夜色之中竟是光彩夺目。
“你们瞧!”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眼前竟赫然出现成千流萤,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清浅香气,不似脂粉般俗气,倒有一番娴雅情致。
皇后自出阁以来,循规蹈矩,温柔沉静,当年玲珑小扇扑流萤的日子早已随着岁月悠悠走,那些独属于女儿家的欢雀也多年不曾回首了,如今看见此景,倒是令人生出几分感怀来。
“月移花影约重来……”
顾沫沫看着此情此景,倒是也生出几番没来由的感慨来,一旁的墨南寻听见了,倒是无言望着她许久。
“妹妹既有如此才华,这么多年竟是一点不显山露水,也是为难妹妹了。”
这世界上的酸人可真多啊,多的叫人生气,那边走了一个,这边就有来了一个。
顾沫沫调整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出来:“突然开窍了不行么?先前不想让你们知道不行么?我乐意不行么?”
对方似是被呛声住了,“你也别得意,不过是暂时定亲,往后如何还不知道呢!”
“不管往后如何,至少今日明日是有指望的,若是像妹妹这般今日明日都不曾有,那还谈什么往后呢?”
顾沫沫故意掐着嗓子矫揉造作,这番模样倒是叫周围人一阵好笑。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赶紧抬头看看吧,好容易有的烟花,可别辜负了。”
皇后转过身亲亲热热的将顾沫沫搂进了怀里,这待遇也只有年幼时候的一群稚子才有过,如今顾沫沫赖在这温柔乡里,倒是好一阵的惬意。
“娘娘人真好!”
皇后被哄得高兴,直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头,“就你嘴甜!”
“南寻自小不爱说话,也就只有那张脸不错,你不嫌他闷就好了。”
顾沫沫咯咯咯的笑了:“娘娘,我的眼光可好了,自小看上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
“那我倒是不知道你是在夸你自己呢,还是夸南寻呢?”
话题中心只能抿紧嘴唇侧过身去,余光却是不停的朝那边瞥着。
远处的磬钟声响起,在这偌大的宫城里面回荡,漾起一番空远的意境来,过了子时,就是新天了。
“啊!!!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