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踏入九月份的末尾,天气渐渐转凉,但仍旧没有达到穿高领卫衣的程度。
唐提扫了眼闷头跟在身后的一言未发的南宴,眉头微皱,她开口道:“……怎么了,小少爷,心情不好啊……”
卫宥礼声音咋咋呼呼的,他扑上南宴的后背,南宴始料未及,不慎向前踉跄了两步:“喂……你干什么?”
卫宥礼自然而然地搭上南宴的肩膀,环顾四周一圈,一时没回答,他诧异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白脸,你那个实力爆表的妖使呢?不会嫌你太麻烦,跑了吧?”
唐提嗤声:“啧……”
很明显啊,小少爷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偏偏还要凑上去,顺便抢她吐槽南宴这一角色,真是碍眼的家伙。
她微微抬头,上前一步,身旁却有人反应比她更快,小个子女生踩着高跟鞋挡在她身前,清亮的声音掠进她耳膜:“……卫宥礼,你打断了唐提的说话,这非常不礼貌,你需要改正这个坏毛病。”
话题中心突然跳跃。
唐提:“……嗯?”
南宴:“……”
卫宥礼:“……啊?哇哦,那对不住。”
南宴趁着卫宥礼的注意力转移,他略显烦躁地撇开他的手,淡淡道:“……我和小狼崽子发生了点小摩擦,我说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三人愣了愣,孟且欢在这间隙里不动声色地移到唐提身侧,她有些吃惊地捂住嘴,紫黑相间的修身长裙显得她人格外的落落大方。
恰在这时,不知名的飞虫群从孟且欢眼前飞快闪过,黑压压的一片,它们焦急寻求避难所的行为倒吓了孟且欢一跳,刚刚还澄澈如洗的天空忽地乌云密布,似在昭示着大雨倾盆,唐提顺手扶住脚下不稳的孟且欢,她单方面地过滤掉南宴撩拨起的“八卦”,话题依旧转得生硬:“……行了,要下雨了,我们在医院门前聊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最先回应她的是孟且欢,那被卫宥礼开玩笑称作“独裁者”的笑面虎,在那尔乐会场入口一对二还处在上风的女生,此刻却放弃独裁,全然听从唐提的话,她点了点头,那双漂亮的浅眸亮得不似真人:“好的,唐提。”
唐提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有些别扭地应了一声,和南宴那浑身遍布叛逆气息的人待久了,她都快忘记遇见一个听话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唐提难得主动提起要求:“我送你回去吧。”
身后被唐提发言震惊到的南宴:“哈?”
“暴君”有朝一日居然会选择体谅别人了?几天没怎么交流,外面的关系都发展成了这么新奇的变化吗?
眼见得那两人相携着离开,孟且欢有意无意地往唐提身上蹭,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丝毫,唐提不紧不慢地走在一侧,风衣皮靴单马尾,优越的身形充斥着独一份的少年气,招摇得过分。
在南宴愣神的时候,卫宥礼不知不觉地又凑了上来,他撑在南宴肩上,完全没顾南宴的意愿,他纵身一跳,瞬间借着力度达到了他往日不曾看到的景色,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搂着南宴的肩,抢在南宴发火前,笑道:“……你不觉得她俩气氛很奇怪吗?”
莫名其妙被当作“猫爬架”的南宴,他咬了咬牙:“……小矮子,你能不能先下来?”
小狼崽子离开后产生的微妙心情被卫宥礼的举动转移了一部分怒气,他道:“喂,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要跳上我肩膀啊!”
卫宥礼理不直气也壮:“……我感受一下180以上的空气怎么了!你还要阻止我不成?要不要这么狠心。”
南宴摆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拽了拽他,发现丝毫没有变化,便任由着他攀在自己肩上,心如止水:“你先和我说,她俩气氛怎么了?”
“你怎么反应比我还迟钝?过不了几天就是初阶清妖师的评议典礼了,去年孟且欢只拿到了排名17,这一次她肯定想试试博上排名前十,但年轻的清妖师一年后又冒尖了不少,以保稳妥,我猜这家伙肯定想着和现在先和‘暴君’打好关系,后续方便组队,疯狂攒积分,最后在评议结束的时候,杀掉‘暴君’,抢走她的所有积分,拿个前十应该不成问题。”
“是不是很吓人?另外,小少爷,你脖子上的草莓好显眼啊,刚刚藏这么严实,和谁有情况呢?”
南宴感觉自己一周的惊讶表情都在今天早上用完了,他一惊:“哈?杀掉唐提?什么,我脖子上草莓印子还没消?小矮子,你怎么不早说!”
“刚刚不是唐提和孟且欢都在吗?我还给你留了面子,你就知足吧!这不是重点,我想和你说的是,评议典礼我俩组队一起去啊。”他语气急转直下,怨气冲天:“我俩当场揭露孟且欢的阴谋,以报当时在尔乐会场她背刺我俩的事情。”
卫宥礼牢牢禁锢住南宴的脖子,是个从后锁喉的姿势,南宴发现目前的自己落在谁手里都是处在下风的模样,他干脆放弃挣扎,语气平静如波:“……评议典礼要求是初阶清妖师吧,我没有资格进不去的。”
卫宥礼恍然大悟地撒开双手,他站直身形:“……啊,我怎么忘记了,南宴少爷,你的妖使不在你身边,现在的你弱得不值一提。”
他最近才知道为什么在尔乐会场内,孟且欢会在听到南宴的名字时,露出那样诧异的神情,连着背刺偷袭时都收了几分力,但反之她对自己下的狠手丝毫不收敛,那段痛楚简直不堪回首。
原来南宴就是南氏集团的小少爷,自小娇生惯养,性子桀骜不驯,金钱与权利,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不过他人生中目前为止最大的滑铁卢大概就是清妖师这方面每每垫底。
卫宥礼越往这方面思索,心下就越发堵塞几分,他不由得暗骂道:“万恶的有钱人。”
失败的激将法,南宴默默对此下了定义,他理了理柔软的发丝,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卫宥礼幼稚的挑衅。
仿佛是为了印证卫宥礼的内心不平,南宴手机滴滴作响,他轻抬指尖,发了几条消息,没过多久,一辆低调却难掩其奢华本质的宾利慕尚停在医院门口,引得旁人频频瞩目。
身在视线中心的小少爷对此习以为常,他垂下眼帘,收回手机,冲着身后一脸愣怔的卫宥礼笑了笑:“……小矮子,还顺道提醒一下我不够资格,我真谢谢你了,不过我现在该回家了,要搭个便车不?”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他毕恭毕敬地拉开后座门:“少爷,夫人与老板在家等你。”
南宴点了点头。
卫宥礼的理智提醒自己要淡定,但他的贫困潦倒的感性正在一层一层地撕扯理智,他挥了挥手,心如刀割:“……不了,少爷,刚刚那些话是小的冒犯了。”
南宴:“……倒也不至于。”
卫宥礼捂着心脏,悲伤沉痛交织:“太至于了,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他掩面转身,手上动作迅速地递出手机:“哦,对了,少爷,愿意施舍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南宴:“……”
你演戏这方面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优秀的吗?
*
别墅外观独具特色,采用了现代和古典的完美结合,整个建筑造型大气,由高耸的白色大理石墙体构成,墙上布满雕花和浮雕装饰,宽阔的草坪上以爱好轻奢低调的设计师亲手绘制的花境装饰。
南宴瞟了一眼生机盎然的花丛,半晌,颇为嫌弃地移开视线。
这么多年都不换一下品种,难道不腻吗?
“少爷,夫人和老板已等待多时了,请进。”
“好的。”
南宴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穿着高定的家居服,优雅地靠在价值不菲的沙发上,装模作样地品着天价的茶。
南宴静了几秒,他三步并作两步,顷刻间便落座到沙发上,长腿微屈,他捏了捏指骨:“……爸妈,这个茶你们是非喝不可吗?前几天不还和我说很难喝吗?”
被神出鬼没的自家儿子刺了一嘴,南母不急不缓地别好碎发,放下茶杯。
岁月从来不败美人,南宴的样貌有6分随了母亲,即使年过四十,仍旧风姿绰约,白肤如雪,长发如瀑,所到达之处,惊艳众人。
她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语气温和,隐隐透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贵总有贵的道理,所以我的味觉告诉我它是好喝的,对了,爷爷那里好玩吗?我听说你一个半月进了医院两次,但是你完成的还不错,还有了一个很厉害的妖使,10月份的评议典礼想去吗?我们已经给你说好一个名额了,去玩玩吧,不过要注意安全。”
别人拼死拼活地攒下来获得初阶清妖师的资格,到他这里成了触手可得的名额,南宴没什么表情,他囫囵地给自己冲泡了一杯茶,什么味道都没琢磨起来,倒是被一旁一言未发的父亲冷不丁地开口。”
南宴:“……”
万恶的资本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