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在一个狭小而又黑暗的空间里,一张长桌占掉了三分之二的空间,除去长桌前坐满的人,每个人身后都站着十来个人,他们形色各异的注视着主位上端坐着的人。
那人即使被几十个人注视着也丝毫不慌,他的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手指无节奏的在座椅的扶手上敲打着,面具下那双幽青色的眸子更是半眯着,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站在主位旁的男人——看打扮似乎是主位上那男子的秘书。在第三次看了自己的腕表后,他向主位上的人微微弯腰,轻声告诉那人时间到了。
主位上的人听后停止了左手无节奏的敲打,直起身子,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头向后微仰——他又换了种方式继续闭目养神。
站在一旁的秘书先生看他这一番动作只能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将目标转向这次会议的发起人。
“飞鹰先生,还请您直说这次会议的目的。”
坐在主位右下方第一位的飞鹰,听到秘书的话立马就打开了话匣子。
“为什么,这一次招新的全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更小的还只有七八岁?云满阁下,您应该明白的这不合规矩。况且……”他顿了顿,看了眼主位上的人,努努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况且……你们还有一半人”云满人伸了个懒腰,把飞鹰刚才的话继续接下去。顿了顿,他正眼看着飞鹰,说:“都还没死呢~”。
虽然面具遮掩住了他的表情,从他的话语间却能听出满满的嘲讽。
“我亲爱的飞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他左手撑起脑袋,右手手指微曲在飞鹰的面前点了点。
看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飞鹰规规矩矩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队员都能透过微弱的光看到他手上的青筋了。
“不录用任何16岁以下的新生,这是自古就留下来的规矩。”飞鹰沉下脸来,眼色冷厉的盯着云满,尤其在说道规矩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对上他冷厉的眼神,云满毫无畏惧的直视他,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良久,云满眯了眯双眼,仿佛无意,神色却不以为然的开口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飞鹰啊,人总要学会变通。”
看着这人无所谓的态度,飞鹰的脸色又黑了一度。
他低下头看向桌面,放在桌子下的手,十指向掌心蜷缩,奋力攥紧拳头,指关节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看样子,他很想直接给主位上的人一拳头。
深吸几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抬起头来,直视着主位上坐的懒散的云满。
渐渐地他眼神开始涣散,一位豪放不羁的女子逐渐替换掉主位上的人坐在那。
女子双腿搭在桌上,在椅子上侧躺着,提起一串葡萄一口咬掉一大半。末了,女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内心狂喜,立马跳下椅子站好,顺手将葡萄往后一丢,然后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嘿嘿嘿……君子轻!”
脑海中听到这一句话,飞鹰的思绪立马回归现实。
他抿着唇,喉咙发紧,眼眶逐渐发红。
“无关乎规矩,云满阁下。”他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哽咽了一下,这才继续往下说:“三年前,沙鸥的死就是个例子。阁下,你……”
“打住!”一听到飞鹰说出沙鸥两个字,云满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打断他。
自从三年前沙鸥死后,飞鹰一谈到沙鸥,总是会把所有人怼到无话可说,每天都要听手下人对于飞鹰的抱怨,这可真是苦死他这个做老大的人了。
“已经过去三年了,飞鹰,你不应该困在那。”他沉下脸来看着飞鹰,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见飞鹰张嘴还想说什么,他又换上那副散漫的神态。“行了,今天这场会谈就到这里吧。”赶在飞鹰之前开口,他麻溜的结束了这场会议。
背着手往外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什么来又停在原地。看向飞鹰,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他说:“飞鹰,你是这一代的领头羊。沉浸在痛苦中,这可是对你同伴们的不负责。再见时,希望我还能看到以前的你。”顿了顿,眨巴着眼睛再用无辜的语气说出令人心惊的话,“当然,前提是你还活着。”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秘书穿过人群走出了这个狭小的屋子。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屋子里的人都看着他的身形逐渐变成一个小孩,然后走进光门打开的里消失不见。
“何必呢,他如果肯听取我们的建议,那就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燕……”飞鹰颓废的靠在椅背上,眼神落寞的看着坐自己对面的女子,哽咽的唤了声她的代号。
看着他这副样子,燕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双手环胸,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看着飞鹰这副颓废的样子,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沉默。
“唉,都散了吧。初训时间要到了,你们要带新人的快去总训练场吧,该做任务的就去做任务。”坐在飞鹰身旁的男人打破这份安静,招呼众人散场。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飞鹰的肩膀却什么话都没说。
等到整个屋子里就剩飞鹰一个人时,他自嘲的笑了笑,也起身离开。
打了个响指,一个雕刻着雄鹰的面具就出现在他的指尖。戴上面具之后,他又换上那副生人勿进的气场,就好像刚才颓废的不是他……
中心建筑的天台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双手拿着棒槌站在一面大铜锣面前,面具上雕刻着的青鸟,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那人勾起唇角,用尽力气敲响第一声铜锣。
这边睡得正香的小孩们,被突然响彻整个组织的铜锣声惊醒。所有人都被吓得冲出自己的房间找寻自己的队友。
周雪鸢他们几个也不例外,从自己房间冲出来后,十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走向二楼大厅。
其中就属010被吓的不轻,整个二楼大厅安静的可怕,黑暗里只有010断断续续的抽咽声。
除去被吓哭的010,所有人都像是焉了的萝卜,疲惫的缩在椅子里。
铜锣声音停下后,困意又上来了。还没等他们闭上眼睛,更加紧密的锣声紧随其后的响彻整个组织。更渗人的是,这紧密的锣声里还能听到夸张的笑声。
敲锣的人似乎敲累了,他将手里的棒槌随意丢在地上,然后用千里传音说:“小崽子们,都麻溜的到总训练场集合!”说完,他拍拍手,每一组的庄园门口就出现了一条小路,路标上写着总训练场。
小孩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踏上那条小路跟着那只肥胖的青鸟向更深处走去。
走到一半,每条小路汇集成了一条大道。
“芜湖~”脖子上刻印着011的男生在看到周雪鸢他们这一对的时候,朝他们抛了个媚眼。然后自来熟的将手搭在002的肩膀上。
002一脸嫌弃,昨天经过那么一场厮杀,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鲜血浸染透了,奈何昨晚他们找遍了整座庄园,都没找到水洗澡,他们现在每个人身上都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脏衣服。
本来他们十个人身上的就血腥味已经很大了,所以在011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时,立马嫌弃的把011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扫下。
被嫌弃的011也不恼,只是撇撇嘴,两手一摊,非常自然的凑到周雪燕面前。
“哎~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啊,看起来很小啊。”
本来不打算理人的周雪鸢,在他凑过来张嘴说话的那一刹那,立马被他嘴里的那股铁锈味熏到喉咙一哽,立马捂住嘴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011看她这样立马弯腰关心,只是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周雪鸢再也憋不住了。
只听到哇的一声,本来在看戏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011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僵住了,他僵硬的看着还在吐的周雪鸢,再看看自己满裤腿的白色污秽物,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等到周雪鸢捂着肚子直起身来,他的大脑才转过来,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才到自己肩膀处的人,震惊的说道:“你……你……”。
周雪鸢立马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在撞到一堵肉墙后才停下,然后不好意思的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你嘴里的味太冲了。”
说完,她两眼一翻,又在原地干呕了几下。
“哈哈哈哈哈……哎哟,这不是咱们伟大的陈子梵吗,怎么这么狼狈啊。”
只见一位手臂上刻着021的少女拨开人群,在看到011狼狈的样子时,毫无顾忌的指着他笑的张扬。
011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树枝,正试图将污秽物从自己身上弄下去,听到少女嘲笑自己的声音,干脆将手上的树杈一丢,非常无奈的向还在笑的少女翻了个白眼。
他生无可恋的看着021,虽然很不想和她开口求助,但时间紧迫,他不得不低头。用既绝望还带点无奈语气说道:“白狐狸,可别笑了,快帮帮我吧”
被叫白狐狸的021也没生气,随手给他捏了个除尘咒,不仅把他裤腿上的污秽物清除干净了,还顺带把他全身上下全部一起清理了一遍。
见状,本来还在看戏的众人立马两眼放光,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021。眼里全是你好厉害,可以也给我一起洗一遍吗?
021看到这样的阵仗立马举手投降,捏了个大的除尘咒。
到底还是年龄太小,一个大除尘咒下去,整个人就瘫软下去,有些力不从心了。
还好011眼疾手快的一个闪步就冲到她面前,接住倒下去的她……
所有人又从新开始向前挪动,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关系明显拉进了很多,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的。
“哎,你们两个是认识吗?”不知道人群中生是谁问了一句。
011听后,一手捞过正在摆弄自己鞭子的021,得意的说道:“是啊,青梅竹马”
“那为什么,她会除尘咒,而你不会啊。”走在最前头的周雪鸢听后,转过头用天真的语气发出疑问。
这一句话直接把011干沉默了,他尴尬的的把手缩回,摸摸自己的鼻尖。双眼到处转悠,就是不答话。
021随手一甩,将鞭子收金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只见她眼角微微扬起,“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谁叫他每次上术法课的时候都偷偷溜出去,能会才怪了。”她笑吟吟的勾住011的脖颈,右手大拇指指向011,直接将他的丑事都抖了出来。
021说的起劲,一路上都在给众人爆他的黑料,身为当事人的011却羞红了脸。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安静的听021他们两个人相互爆料,异常和谐,以至于飞鹰他们一行人看到这副和谐的场面第一想法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瞅着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聚集的众人,青鸟若有所思的看着这群小孩,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起身走上前去,手搭在飞鹰肩膀上笑道:“想当年,咱们第一课见面的时候都是打的你死我活的。没想到他们这一代,居然能这么和谐的聊天。”
飞鹰不搭话只是静静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挪回去,继续看着人群中那位和他记忆中相似的女孩。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股子疯劲。”刚刚被青鸟挤走的金翅干脆利落的怼了一句,随后翻了个白眼,直接一脚把他踹出一米远。
金翅顺着身边人的视线,起初她以为飞鹰是在看001,但当她的视线滑落到001右手边的003时,她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却一时间想不起那种熟悉感是属于谁的。
眯了眯眼沉思片刻,突然间,她恍然大悟,偏头看向飞鹰低声道:“那个女孩……”抿了抿唇,重新看向人群继续道:“是沙鸥的妹妹吧。”
飞鹰把视线从003身上移开看向她,跟刚才对青鸟的态度一样仍然是静静地看着她,就是不搭话。
被人那样盯着金翅也不恼,她只是很平静的转身跟飞鹰对视。
“她长的真像沙鸥啊,所以,你能分的清的吧,飞鹰?”她幽幽的说道。
而飞鹰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他知道金翅这句话不仅仅是在点醒他,也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试图去干扰‘命运’。
他努了努嘴,最终只挤出四个字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