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门下了杀令——
清门乱,杀柳生。
此一令出,江湖纷乱。
柳生是谁?
朝天门杀手榜排名第一,武功高强、为人冷血、不近人情。传闻老门主对此人亲睐十足,柳生十之八九将接任下一任朝天门门主,可谁能想到,这杀令竟是老门主亲自所下?
最高死令,朝天门倾巢而出,不问手段,必杀柳生,得手者,连升三级,附赠解药黑灵丹。
“哎,我给你说话你听见没,我说了我家很有钱的,你赶紧放了我,你说你要多少银子,我回到家后立马给你取!”
“你小子刚刚还说你是个穷鬼,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快了?”那人呸了声,接着嫌弃道:“看你穿的这衣服还没爷穿得好,还敢说你有钱!你最好还是别吱声了,我可告诉你,你这遇到的是我守着你,我是脾气好,听你鬼扯了一路也没踹你,若是其他的兄弟在这儿,你可就倒大霉了。”
一根长绳连接着被捆住上半身的少年,那人狠狠一拽,少年一个踉跄,灰头土脸的沮丧道:“我真的有钱。”
“是,你有钱,那钱呢?”
“钱,钱不是在家里吗?”
那人蹬了蹬绳子嘲笑:“你不说你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吗?”
双手被绑着的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对!但是我有钱!”
阿旬翻了个大白眼:“你是个傻子吧!”
“你和他废什么话,没人来交赎金,要不杀了,要不绑回寨里做苦工,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和他掰扯!”遥遥走在前面的黑高个扛着把大斧头,吼起来声音浑厚又有力。阿旬还未说话,那被绑着的少年倒是昂着头,露出白晃晃的牙:“我去做苦工!”
阿旬看着老实跟在后面的少年,暗自摇头心想:八成真是个傻子。
进了虎山寨,裴怀珖还未摸清头脑就被塞进了牢房关押。牢房昏暗,狭窄得过分,几道光从被铁锹封过的窗口射入,映出片片尘埃。裴怀珖咳嗽了两声,嘟囔着:“这什么破地方。”
许是觉得他不会武功,看管的也不严,直接给松了绑,他走到一堆草垛前,拿起一些仔细的铺在地面上,好一会儿,他长吁一口气的坐了下去。
他真的是太可怜了。
想到自己的凄惨境遇,裴怀珖控制不住的哀嚎了一声:“啊!”
回声于耳,门口的悍匪听到这小子的喊声,回来怒骂了几句,裴怀珖看着他手持的大刀,缩了缩脖子,“就知道吼吼吼,男人没点气节可不行。”
悍匪拿着刀扛扛两声砸到铁栏杆,裴怀珖噤声了。
悍匪扬着大刀走远,裴怀珖刚想起身叫住他让他送点饭来,一日未吃饭,他肚子已经饿的不行,可还未直起身子,角落里传来索索的声音,牢房阴凉,他吓得一个寒颤,不会是老鼠吧。
他按捺住害怕的心思往那处走去。
昏暗的角落尚散发着些许霉味,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在寂静的牢房中传来,裴怀珖松口气,不是老鼠不是老鼠。到看清是人后,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试图与半躺在地上靠着墙的人沟通:“哎,兄台也是被抓来的吗?”
那人闭着眼,沉默。
裴怀珖歪了歪头,靠近了几分仔细看了看这人,这人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束起,闭着眼眸,眼睫长而密,额上浸满了冷汗,脸色苍白的过分,就这样靠在角落里,也看起来冷冰冰的过分。他目光缓缓往下滑,到这人脖子处时,他瞪大了眼,没有喉结,这人是个女子!
乍一看这人气势冰冷,脸部线条虽不硬朗,但也绝不柔弱,裴怀珖下意识的以为是个男子,所以方才脱口而出了兄台二字。
他看着这女子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迟疑的再次开口:“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
柳生睁开眼,冷冷的看向他,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刺痛,冰冷道:“滚。”
裴怀珖睁大眼,气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柳生重新闭上眼。
裴怀珖见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也气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在一旁铺好的草垛坐着,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瞥向那像是受了伤的女子。
见那人似乎是在忍着极大的疼痛,他想挪过去问问可又想到这姑娘的冷语,裴怀珖背过身子,撇了下唇。
与此处牢里诡异的安静不同的是,外出寨子里颇有一番剑弩拔章的气势,虎山寨的寨主外出遇到了仇家,寨里的弟兄拼死才将还剩半条命的虎强带回来。
可没想到回来面对的不是寨里兄弟们的关心,而是以刘顺为首的一队人马反了!刘顺最会收揽人心,平日与寨主称兄道弟,寨主手下的人早就劝说刘顺这人心思不稳,野心极大,放在寨里早晚会出事,可虎强一根筋,已是认定的兄弟就不喜别人在旁说三道四,听一回,便怒骂一回,久之,底下的人摇头叹息,也不再多加劝说。
刘顺进寨已有三年,常安时常提防着他,只是最近寨中事务繁忙,又加上与寨主出寨猎货,一时疏忽大意,竟没想到让刘顺插了这个空子。
此时,常安拿着大刀护在床前,牙关紧咬:“刘顺!当年要不是寨主救了你,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刘顺个字不高,生的尖嘴猴腮,但俨然在虎山寨里已有一番威信,他还未说话,跟在后面一大队人中已有人破口大骂:“你个瘪三!呸!寨主都他娘的快死了,你还在唧唧歪歪的什么!刘大哥本事比你们高,自然能当上寨主之位!”
接着又有人劝慰道:“常安,要不你也跟了刘大哥吧,这寨主真快不行了,你现在跟了我们,刘大哥不会对付你的。”
“做梦!”
一语落罢,刘顺招了招手,刀剑相对,只是一会儿,常安就被制服,与他一起押入地牢的还有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虎强。
虎山寨寨主更位,寨里只死了几个人。当晚,篝火通明,酒肉大开。而此时的裴怀珖早已经饿得不轻,他扒着铁栏杆大声的喊:“有人吗?给送点饭啊!”
“饿死了!”
“哎!有人吗?!”
几声下去,门口的人倒真送来两个馒头,他扔到裴怀珖怀里:“今儿个有喜事,就不饿着你了!”
裴怀珖接过,他好奇:“什么喜事啊?”
那人也不应声,又拿着几个馒头往深处的牢房送去。
裴怀珖咂咂嘴,捏了捏怀里的馒头,真是又冷又硬,他张嘴咬了一口,撑得嘴巴大大的,嚼在嘴巴里干涩极了,他使劲咽下去,又喊道:“有没有水啊?”
没人答话,裴怀珖叹了口气,他苦着一张脸接着咬了口,想到这牢里还有个人,他,默默走到那人一旁,将怀里另一个馒头放到她身前,旋即转过身,窝在自己的小角落里。
日升日落,秋日枯凉。
一连过了两日,裴怀珖吃了两日的馒头,他吃的嘴巴发酸,见到馒头就反胃。他想起以前幸福的日子,叫苦连连。但能给予他在这第三日再次啃起馒头的动力便是,那角落里的姑娘这两日一口未食,滴水未沾,就这般靠着墙闭着眼,若不是还能看到她时不时的皱眉,裴怀珖都以为她死了。
昨日他还凑近去问了声,可她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回,沉默以对,依旧保持着这般姿势,一动不动。
他觉得今日若她再不喝水吃饭,瞧她虚弱的样子,八成真是要见阎王了。
所以,他再次端了碗水,蹲到她身侧,小声道:“你喝不喝水啊?”
牢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裴怀珖看到这姑娘冷峻苍白的脸,额上的细汗,长而密的睫毛,他忍不住凑近几分,心想着这姑娘生的还真是好看,有着雌雄难辩俊美的少年气,不是以往他见过的那些柔美的少女,她似乎有种独特的韵味,闭着眼都看起来冷冰冰的。
他还在这般想着,就看到这姑娘瞬时间睁开眼,摄人的冷眸看向他。
裴怀珖吓一跳,慌忙把头退了回来,结巴道:“你、你醒了,我是想看你醒、醒没醒。”他看到手里端的碗,迅速的抬到她面前,眨巴着眼,巴巴的问,“你、你渴不渴?”
柳生低头看着面前的水,目光沉沉,许久未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先喝。”
裴怀珖“啊”了一声,以为这姑娘好心让他先喝,他兴致昂扬解释道:“我早就喝过了,倒是你这几日滴水未沾,赶紧喝点吧。”
话一说完,姑娘的眼神没有一分变化,依旧沉沉的看着他。
裴怀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于理不合吧。”
虽说在这牢里就一碗水,但毕竟男女同饮,怎么说都对女子有些吃亏。但看这姑娘冷漠坚持的模样,他最终还是张嘴喝了一口。
柳生认真注视了他几分,见他面色如常,眼神无异,她方才接过喝了起来。
裴怀珖见她贴着碗边苍白的唇,那是他方才饮过的地方,他抵住心里升起来密密麻麻的郝意,接着道:“你、你饿了吗?我这还有馒头。”
柳生放下碗,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馒头,她接过,掰了一半递回去:“吃吧。”
裴怀珖顿时更不好意思起来,他本想拒绝,但看到她古井无波的眼,他便也默默的接过来,压着胃里的恶心咬了一小口。边吃边想着这姑娘真善良,她不知道他已经吃了好多了,看见只有这一个馒头,还想着要分与他一半。
柳生瞥他一眼,随即沉默的吃着手中半块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