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各方力量似乎消停了一些,长公主突然患病养病,好像那些人也休养了似的。往常,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加强警卫。今年亦是如此,冷抱雪将护卫工作安排的周到仔细,一丝一毫都不松懈。
那日,冷抱雪与长公主闲谈,说是探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身世,而且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她要请假去驱影山核实。这可是大事,长公主允准,她便出发了。
在城外五里沟与云燃悄悄会合,二人双骑打马向驱影郡方向驶去。
一路上,二人晓行夜宿,七日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驱影郡。
入的城来,景色依旧,只是心情不同而已。
她们寻了一家高级客栈住下,因为人马都要休息,刚好也到了黄昏时分。
晚饭后,在房中饮茶之际,云燃老调再弹,依然还是劝说冷抱雪刺杀长公主。
“这事儿绝无商量的余地!我不可能杀长公主,也不会杀。您就死了这条心罢。”冷抱雪声音透着坚决。
云燃正色道:“雪儿,那王瑶瑶与你乃世仇,你做为王室后人,不思报仇,不思复国,实为不忠不孝也,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使是世仇,那也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与我们这一代何干?”冷抱雪抬眸望向对方。
云燃继续苦口婆心:“雪儿,你不应该与那王瑶瑶相爱,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你们身处两个不同的阵营,而且还是两个国家。这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而是两个国家的生死争斗。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可懂?”
“只要我不承认自己的公主身份,便会没事的。”冷抱雪颇不以为然。
云燃摇摇头:“雪儿,你错了。你的公主身份早晚会被公开,你的身上留着王室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届时,那王瑶瑶还会信任你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况且这人还是她的仇家。你觉得王瑶瑶真的会放心?对你不设防。”
冷抱雪闻言,低头不语。她觉得云燃说的有道理,长公主这人嫉恶如仇,做事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倘若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自己真的要与心上人为敌吗?不,绝不!就是死,也不会与阿瑶刀兵相见。
云燃观察着冷抱雪的神情,瞧见对方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儿又深深锁起来,就知道雪儿一定是在心里争斗呢。到底是什么结果,她不知道。她只想着待王后陵墓一事了了,该有所行动,推波助澜了。
“好了,这事儿先不急,你且仔细想想——睡吧,明日早起还要启程去观音洞呢,雪儿,养精蓄锐罢。”云燃说完,上床就睡了。
冷抱雪也上了另一张床,但是她毫无睡意,内心已经纠结如藤。东想西想的,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两匹马就奔驰在去郊外的路上。
来到驱影山山脚下,发现山路崎岖,她们便弃了马匹,步行上山。
日上三竿,她们终于爬上了山顶,又行了大约七八里路,来到观音洞前。
果然,那陡立的石像,颇似手拿玉净瓶的观音,脚下踩着莲花形状的石台,非常逼真,很形象。
石台上颇为光滑,大约是有人多次抚摸而至。散落四周围,还有残香的痕迹。
云燃伸出手,在石台最低处轻轻按了一下,石像后面狭小的洞口突然大开,犹如一扇石门。
“雪儿,随我来!”云燃摆摆手,引领冷抱雪踏入石洞。
她们刚一入洞,那石门便自然关闭,洞中一片昏暗。冷抱雪赶紧燃亮火折子,点着两根松明子。二人各自手持一个松明子,小心翼翼向洞中深处走去。
左拐右拐,蛇形行走,逼仄的洞中小路一直向前延伸。行了半炷香功夫,一道硕大的石门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冷抱雪举着松明子仔细查看,发现那洞门上雕刻着几个篆体大字,曰“国母温雪青安息之处,非吾王血嫡系,闲人莫入!”
“我当初就来到这里,想尽了办法也没打开这扇石门。”云燃轻声道。
冷抱雪哦了一声,伸手触摸石门,试图找到开关按钮。只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突兀和凹陷的地方。她有些失望,偶一抬头,刚好目光瞧见王血嫡系四个字,而且那个血字中间有个小洞,她心中蓦然一动,似有所悟。用独行刺在自己左手臂上轻轻一划,血,即刻流出来,滴入那个血字体上。眼见那血缓缓流入小洞,瞬间不见了。
与此同时,只闻听吱嘎嘎一声沉闷的响动传来,那扇硕大的石门开了。
冷抱雪止住流血,拿起松明子,首先进入石门里,云燃想跟进去,却被突然而来的一排利箭阻住。
“雪儿,你小心点。我就不进去了,人家不让我进。你,千万注意安全!”云燃只好向冷抱雪挥挥手。
“好的,你就在这里等候我便是。”冷抱雪话音未落,那道石门嘭的一声,突然合上了。
冷抱雪行了几十米远,发现前方忽然明朗,一盏硕大的明灯,映照的洞里犹如白昼。她灭了松明子,小心翼翼走进去,发现这里很冷,一些钟乳石奇形怪状的,萦绕在一座石冰棺旁,仿佛守卫的哨兵,履行自己的职责。
洞中左右耳室,均是用整块的冰,雕刻成卫兵、校尉、侍女小厮,以及公公、嬷嬷的形象,他们的形态各异,雕刻的很有立体感。冷抱雪猜想,这些冰雕一定是按着真人大小和形态雕刻的,间接的还原了当时母后在宫中生活的情景。
这里只有母后的遗体,不见父皇的。估计是母后与父皇发生了隔阂,二人各居一方。因此发誓,死后也不要相见、互不打扰。所以,母后的母族将她秘密葬于此处。原本可能是不想让后人打扰,奈何云燃觊觎天下,为了劝说自己,更是为了坐实自己公主的身份,所以才千方百计寻到当初抬棺的母后族人,几经周折,终于寻到母后埋葬之处。
冷抱雪至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了棉袍披上,又将风帽戴上,这才怀着尊敬虔诚的心,缓缓来到石冰棺前、默默伫立。
一个身着雪白金缕玉衣的美丽女子,面容安详的躺在石冰棺上。或许是这里寒气逼人,也或许是使用了防腐剂之类的草药,尸体居然不腐,依然栩栩如生,仿佛像似熟睡一般。
“母后,您是雪儿的母后么?”冷抱雪跪于石冰棺前低语喃喃,泪水婆娑。
泪眼模糊当中,她又瞧见石棺一侧,刻着“温雪青”三个大字。原来,自己的母后果然是曾经的九公主。听阁主说,自己的名字也是母后临终之际给取得,寓意着将来不要像她那样,忧郁思念半生,而是希望有人能温柔拥抱她,过好快乐幸福的一生。
当啷啷——
一把冰钥匙突然掉落身前,冷抱雪狐疑的拾起来,查看着,若有所思。
正疑惑间,又是一声脆响,石冰棺底下凸现一个冰盒。冰河上面是钥匙的冰刻,冷抱雪比量了一下,发现那一把冰钥匙恰好卡入冰刻里。吧嗒,冰盒应声而开。
一本泛黄的沉年志展现在面前,冷抱雪打开细瞧,发现记录的大致与长公主母后的沉年志相似,同样在书卷的末尾,告诉后人,与心爱的人合葬,若不然死不瞑目云云。
冷抱雪犯难了,眼下这个非常时机,怎能合葬?兴兰两国过不多久,便会发生战争。退一步来说,就是不发生战争,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两家是世仇。别说兴国朝堂百姓不允许,就是兰国这些旧势力、包括温云燃,也是不允许的。只能等以后寻到合适机会,方能合葬。但这个以后,不知会是多久?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八年,也许一辈子,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对不起,母后,孩儿让您失望了,暂时不能了了您的遗愿,只待后期慢慢想办法罢。”冷抱雪不住的叩头,心里的纠结越发紧了,仿佛要窒息的感觉。不能了了母后的遗愿,着实令人崩溃。
冷抱雪缓缓站起来,突然发现母后的眼角有泪水滴落,猜想可能是母后对自己深感失望,连忙诚惶诚恐跪下叩头道:“母后,孩儿一定会了了您的遗愿,不要伤心好么?孩儿发誓,一定将您与您的爱人在一起合葬,永久安息!但是,您需要给孩儿时间。”
话音方落,那石冰棺突然后移,缓缓坠入石冰坑内,那些钟乳石仿佛听到指令一般,迅速将那石冰坑遮住。冷抱雪明白,这是相见结束了,自己该走了。于是,又向那石冰棺拜了三拜,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打开松明子,依原路返回。
依然是洒血浇石门,开启石门。
吱嘎嘎——
石门打开,冷抱雪终于走了出来。云燃等得心焦,连忙过来询问:“雪儿,可曾见到你母后?我的表姐?”
冷抱雪点点头:“嗯,见到了。”
“这次你该相信老身所言非虚罢,你的的确确是王室后人——兰国唯一的公主。”温云燃望着对方,含笑说道。
哎——冷抱雪叹息一声,算是回答了。
温云燃心底甚为高兴,这回雪儿无法质疑自己的公主身份了,以后的事儿,估计好办了。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心情瞬间大好,止不住哼起家乡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