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丛在抛下那句让李稚鱼瞳孔地震的话后,无事人似的和李稚鱼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李稚鱼一晚上胆战心惊,但是又觉得季丛一个大明星实在没有必要对自己一个小小草芥下手。她图自己什么?总不能真的是她说的那样。
她大半夜里想的睡不着,干脆在被窝里搜索季丛的信息。
出生在宁市的季丛十八岁陪朋友试镜,结果朋友失败她反而入选,参加了人生中第一部电视剧,从此踏上星途。之后一直在电视剧的女二女三里打转,也有演女一的,但是都不温不火的,没什么水花。
一直到她三十岁这年,也就是最近,她才开始得到了关注。
关于季丛的各类采访和综艺里,她都表现得非常温柔,说话慢慢悠悠,斯斯文文,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让人心安的平静。
李稚鱼没有想到季丛是这样的人。
但是又觉得季丛是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也只有这样性格的女演员才会不爱发通稿,不爱传绯闻炒作,才会不温不火,也才会在飞机上给自己放飞机餐,甚至把自己带回家来住。
本质上,季丛应该就是一个妈里妈气的女人,对周遭一切需要帮助的人、事和物都带有天然的包容心。
李稚鱼想到这一点,终于在清晨的阳光里沉沉睡过去。
幸好第二天是个周六,不然李稚鱼一定会在早高峰的路上痛骂自己昨晚有病。
她一觉睡到快要下午,醒来的时候季丛似乎也刚醒,正穿着睡衣坐在餐桌边上吃沙拉。
李稚鱼昨晚看了很多季丛的采访,现在再看见季丛的时候就有一种认识了这个人很久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微妙的异样感:手机屏幕里的人真实出现在我面前。失去了屏幕的阻挡,她好像变得既真实又虚幻。
季丛察觉到李稚鱼的打量,抬起头对她微笑:“醒了?”
李稚鱼点点头。
季丛确实如同她表现在采访和综艺里的那样端庄得体,她邀请李稚鱼坐下又抵过一份外卖。李稚鱼打开,是一份奶油蘑菇意大利面。
“你应该不用控制饮食吧。”季丛玩笑。
李稚鱼笑着说:“当然不用,谢谢姐姐。”
“怎么,不怕我在意大利面里下安眠药,把你卖去噶腰子?”季丛记着她昨天的恐慌。
李稚鱼拆开一次性的叉子,把意大利面在叉子上卷成一团,“不担心啊。要卖你早就卖我了,还用等到现在呀。而且你也不是这种人。”
季丛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她,眼神和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哦?我是什么样的人?”
李稚鱼嘴里含着一大口面,鼓着脸颊卖力地咀嚼了很久之后说:“你是一个温柔的好人啊。”
季丛的笑容在午后的阳光里更显得恬静安宁,看的李稚鱼又想要睡过去。但不同的是,李稚鱼这回想要睡在她的身边。“不过一晚上而已,你就能这么下定论了吗?”
李稚鱼盯着她的笑容,像是被蛊惑,恍惚而无意识地微笑着说:“可是我昨天晚上看了你好多采访和综艺呀,你总是很照顾别人。”
“哦——”季丛的笑意浓了,眼尾带上一点戏谑,“原来是趁晚上偷偷调查我了。”
李稚鱼的脸倏然通红。
她又团起一团意大利面到叉子上,垂下眼皮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没有工作吗?我还以为女演员的周末也是不能休息的。”
“我已经工作完啦,小朋友。”季丛把沙拉碗里最后一口菜叶子吃掉,把盘子和叉子送到洗碗机里,“今天早上三点多钟我就出去了,刚刚回来没多久。”
“真早啊。”李稚鱼见季丛吃完了,不自觉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季丛回到原位坐下,在李稚鱼对面喝柠檬水,“今天要拍看日出的戏,当然要早点过去踩点。你慢点吃,我又不会和你抢。”
李稚鱼被面条酱汁呛住,尴尬的一边抽纸一边咳嗽。季丛走过去轻轻为她顺着后背,“我说了,我不和你抢。”
李稚鱼使劲摆手。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李稚鱼说:“不是,我被呛到了一下。”
她接过季丛递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你们是去永青山拍的吗?”
“对啊。宁市除了永青山,好像也没有别的能看日出的好地方吧。”季丛一只手撑在桌子边上,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上,弯下腰来,“你好些了吗?”
李稚鱼把杯子还给季丛,后知后觉地说:“哎呀,我用的是你的杯子欸。”
季丛用两根手指接过杯子,“不好意思啊,刚才怕你憋气,就没注意这些。”
“欸……”李稚鱼感觉自己的脸发烫,看着季丛把杯子放到桌上,她喃喃地说,“不是,我是怕你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季丛语气很淡,她在李稚鱼边上的餐椅上坐下,“永青山的日出很美,你去看过吗?”
李稚鱼盯着那杯子支吾了两下,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见季丛给了她台阶,立刻顺着下:“去过,但我知道一个更好看的地方。”
“哦?是哪里?”
日出当然是看不成的了。
李稚鱼坐在季丛的私家车副驾驶座,给季丛做导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自从认识了季丛之后,她经历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在她的意料里的。
李稚鱼光速的习惯了和季丛在一起的意外。因此当季丛背上一个双肩包对李稚鱼说:“走吧,带我去看日落”的时候,李稚鱼只是懵了一瞬,就从沙发上跳起来穿球鞋。
李稚鱼说的‘更好看’的地方,是一个山崖前。
这个地方是她考完大学的那个暑假,骑车在外面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无意间发现的。
山崖前没有高楼大厦,都是矮矮的楼房,而且几乎快要到城郊,所以人烟稀少,只有光秃秃的大树和沙土地。
季丛把车停在山崖前,看了一眼时间,离日落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她把驾驶座往后一推,椅背倒一倒,脱掉脚上的鞋很舒服得窝进座椅里。
李稚鱼学着她的样子一起倒下,靠在椅背上,慢慢对她说自己曾经一个人骑车过来看夕阳,还学电视剧里的样子,张开胳膊对夕阳大喊要考上大学。
季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在听到她大喊时微微勾起嘴角:“好青春啊。”
“是好傻吧。”李稚鱼一字一顿的试图纠正。
“没有啊。你不觉得你说的这种事情只有你在十几岁的时候才会做么,等到别说我这个年纪,就是你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其实也不太会去做了。”
李稚鱼一歪头,“好像也不是想不到做这样的事情。只是马上我就要毕业去上班了,到时候周末估计休息都来不及,应该没有时间跑来看日出日落了。”
说到这里,李稚鱼看向季丛,语气里带了点淡淡的羡慕:“还是做明星好呀,你们拍戏的时候就能顺便做好多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我这个年纪再像青春少女张开胳膊冲夕阳大喊愿望,恐怕观众是不会买单的吧。”季丛耸耸肩。
李稚鱼不同意,并且马上发表‘无论什么年纪都能做任何事情’的观点,最后说:“只是有没有时间做吧。”
季丛很随意的抬起唇角笑了一下:“可是我有时间也不会做,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做这种冲动的事情。”
李稚鱼还没有问出‘那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我带回家来住’这个问题,季丛胳膊长,一伸手从后座够来自己的双肩背包,打开后她从里面掏出一瓶水递给李稚鱼,“喝点水,嘴巴起皮了。”
李稚鱼不再说话,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水时,季丛又按开了车载音乐。
李稚鱼很惊奇:“是梅艳芳的歌。”
季丛更惊奇:“你这个年纪,竟然知道梅艳芳?”
“当然!”李稚鱼兴冲冲地,一下子离开椅背坐直起来,“我最喜欢听她这首歌,我还会唱呢。”
李稚鱼坐起来的同时,季丛伸手去盖住她矿泉水瓶的瓶口,防止水洒出来。“那你唱吧。”
李稚鱼瞥见看见,用瓶盖替代了季丛的手。“现在吗?在这儿?”
季丛把手收回后枕住了后脑勺,懒懒地笑问:“可以吗?我想听。”
“倒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李稚鱼抿了抿嘴,“我记得我看过你的采访,你唱歌是很好听的。”
季丛‘哎呀’一声,慢慢的坐直起来,俯下上半身凑到李稚鱼的面前,“可是我想听你唱。”
季丛眼睛亮亮,除了盈盈笑意之外,李稚鱼还看到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涨红的脸。她心想这个事情有点难办,不是唱歌难办,是自己可能对凑近之后的季丛有些想入非非,这事难办。
女孩子别过头去,细细的,带着紧张的颤音和着车载音乐一起在车子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迟迟年月,难耐这一生的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