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腥红之月(七)
女警的问题忽然点醒了阳朵,她抬头看着女警,满脸都是委屈,“还有妈妈,只是……”
“只是很久都没看到妈妈了,你们可以帮我找到她吗?”阳朵的眼神渐渐被恳求占据,而警察们许是见过太多了,从神情上看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让阳朵觉得他们根本没在意自己的事。
是了,谁会把一个撞坏了脑子的小朋友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阳朵见到两位警察没反应,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委屈夹杂着几分生气,“警察叔叔,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妈妈了,不知道她去哪了,走之前没跟我说过,爸爸也没跟我提过她,我也不敢问。”
后面这句不敢问,倒是引起了面前的女警几分兴趣,“嗯?为什么不敢问爸爸呢?”
“因为、因为爸爸他……”阳朵眼神里忽然闪出一阵恐惧,爸爸那些酒后发疯的模样这种她脑海中迅速闪现出来,她的声音渐渐变小,就好像害怕爸爸手上的酒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下来。
女警自然察觉出来她的异常,拍了拍阳朵的肩,“有什么可以放心跟姐姐说,你不用担心任何坏人会欺负你的。”
阳朵低着头,手抓着被子的角落越来越紧,依旧不敢抬头看一眼眼前的警察,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作为经验丰富的警察,多半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一个酗酒家暴的父亲给小孩子带来的心理阴影是无法估量的。
而至于这小女孩的母亲,多半也已经凶多吉少。
既然阳朵现在不愿意说,女警也没再继续追问,但还是重复了她一个不知算不上残忍的事实。
“你父亲他……”女警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已经不在了,以后不用害怕了。”
是啊,那个酒鬼已经不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半夜发疯似的打人,还在第二天白天装作若无其事。而她……再也不用害怕了。
在警察离开之后,阳朵才敢抬起头,朝着有日光的窗边看过去,脑子里出现昨晚阳台的发生的一幕幕。还有一件事她没有跟警察说,昨晚在那个酒鬼摔下楼之后,她抬头看了眼夜空,如墨染的天空上正悬挂着一轮比往常要大一倍的红色月亮。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红色月亮,往后都是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中见到的了。
“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那道沙哑的男声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今天这道来历不明的声音好像还有些沾沾自喜,好似他帮了一个大忙,这种“好结局”全都出自他的手一般。
此刻,阳朵不再好奇他是谁,躺在病床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脑袋隐隐作痛,那是她头撞到地上留下的痕迹。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那道声音都再也没出现过。
一个多月之后,警察告诉她,她的母亲也已经不在了,凶手就是她的酒鬼父亲。
警察说,尸体只找到一部分,没找到的部分可能已经顺着那道排水渠流进了海里,因为凶手已经死亡,实在死无对证。警察对阳朵说,节哀顺变,也要记着学会坚强。
——
阳朵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沙发上。刚才好像又睡着了,但是脑袋和身体都十分疲惫,就好像在短短的数个小时之内经历了数个月的事那般。
好奇怪,她感觉到眼角有一丝凉意,伸手摸了一把,竟然有两道泪痕,从眼角流到耳边。
“怎么还没天亮,真该死……”阳朵决定不再睡了,这一夜完全被噩梦缠身,再睡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无限循环了。
她打开灯,出于刚才的梦,也出于一丝好奇,走进了爸妈的房间。
刚一开门,就迎面扑来一股微弱的灰尘味,让她连着咳嗽了两声,连忙捂住嘴,怕吵醒了谁在自己房间的郑丽丽。
这个房间被子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阳朵站在衣柜前看着出了神,应该没有人能从这么整齐的房间看出来曾经发生过了什么,酒精、家暴、碎尸……这一切在她看来都那么无迹可寻。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搜寻,忽而停留在书桌前的抽屉上,抽屉没关严实,露出一道细缝来。阳朵顿了顿,但还是走上前去,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至我最爱的阿朵”。
阳朵对这个字迹很是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不过可以确信的是这不是她爸爸妈妈的字迹。
她不理解,有什么事不能亲口跟她说,而要留下这样一封信呢?万一她看不到又该怎么办?
“亲爱的阳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但是也请你不要难过,妈妈并没有消失,只是去了别的世界,终会再见到的。妈妈知道你从小就聪明,但还是忍不住多交代几句。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和身处的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你该爱的唯一一个人只有你自己,不要试图同情和关心其他任何人,也不要向任何人释放你的善意,你能相信的也只有你自己。”
阳朵有些恍惚,手稍稍送了些,这张信便从指缝之间飘了出去,飘飘晃晃地落到地上。她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封信在暗示什么,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信里有迹可循。
可是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她怎么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信里说的“不能相信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看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阳朵越发感到困惑,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都讨厌听别人打哑谜,索性在心里低骂了一句:“有个朋友说话说一半,走路踩到屎了。”
每个人都说不要相信任何人,那本身这句话又能不能信?
阳朵从房间退出来,关上门,让整个房间从外观上看上去与原来无异,抬头瞥了眼钟,现在是凌晨四点,走到窗帘前挑开一道缝,外面依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又将窗帘放下来,刚一回头就看到厨房好像有个人影。
从客厅往厨房看,只能看到半个侧身。她眼睛还是有点花,并不能看得清侧脸是谁,往前稍微走了几步,越是走就越是心慌,直到到了餐厅的位置,她才看得清这个背影,她再也熟悉不过了,就是那个她打心底厌恶的酒鬼父亲。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喝醉酒从阳台掉下去摔死了吗!
看到他,阳朵瞬间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嘴,强忍着压低呼吸声。但是一看见他,尤其是现在看见他,更加害怕,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如果真要选,眼前的这个他是人比是鬼还要让阳朵恐惧。
此刻,他正在厨房,手上拿着刀,好像在切什么东西。而他好像丝毫没察觉背后有人已经站了很久,继续自顾自地切东西,忽而手上的幅度变大,挥起菜刀,从“切”变成了“剁”。阳朵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只见他一刀砍下去,几滴血径直溅到了天花板上,还有几滴直接飞出厨房,飞到阳朵的脸上。
“啊——”阳朵没忍住,惊恐地失声叫了出来,下一刻就意识到自己打草惊蛇,立马捂住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提着刀缓缓转过身。
阳朵直接被吓懵了,愣愣地立在原地,待到他转过身,才看得清他脸上沾满了血,手上还提着菜刀,狰狞的神情好像能一口能将阳朵吞下去。
更可怕的是,他在剁的东西竟然是一只人的胳膊。
阳朵突然感到双腿发软,眼疾手快地扶住餐桌,才强支撑着自己没倒下去。可是她在害怕,害怕眼前这个疯子下一步会干什么,会不会一刀把她砍了,然后给碎尸了。
酒鬼父亲提着菜刀往前走一步,阳朵就往后退一步,终于是因为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阳朵捏紧手里的防狼喷雾,精神高度紧张,就等着最后那一下喷上去。
她的酒鬼父亲没理她,继续朝她逼近。阳朵往后爬了几步,手一把摸进了沙发的海绵下面,摸出来她藏在里面的水果刀。
阳朵迅速把水果刀别到身后,再扶着沙发站起来,而当她站起身的瞬间,她的酒鬼父亲已经挥起了菜刀。
她条件反射似的朝身前喷了防狼喷雾,这才稍微抽身,迅速把四周打量了一遍,家里好像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她就近钻进了父母的房间,把门反锁起来。
“他总不能破门而入吧!”阳朵喘着粗气,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松了那么一点。
她看了眼手里的水果刀,心里忐忑不已。
她从口袋摸出手机,准备报警,却没想到此时手机没信号。该死……怎么这个时候老天都跟她做对?
没过两分钟,阳朵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就听见撬门的声音。她的反应极快,听到门外有声响便搬来椅子将门挤住,但是没想到,根本没用。
连反锁的门都拦不住他,更别说其他了。
“哐”地一声,她的酒鬼父亲破门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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