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舟就站在他面前，沈世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从未有哪一刻的氛围比此时更暧昧。
只有此刻，顾舟舟会向他要一个承诺。
“自然不会。”沈世初听见自己如是说道，“若我抛弃发妻，便让我家财散尽，永世为奴，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顾舟舟听得咋舌。
这人真狠啊！
这么咒自己？
转念一想，也对，这是演戏，就是得夸张一点才能打消他们一家人的念头。
霍君婉脸色一白，霍母却见怪不怪。
她歪着头，笑道：“姑娘，可别怪我不提醒你，这男人的话是最不能信的东西。多少女子都是听信了这样一句承诺，才断了后半生。要我说，还是自己有靠山来得更妥当。”
顾舟舟却只一笑：“霍夫人这话说得奇怪。沈郎是我夫君，我不信他的话，难不成要信你的话？况且……您今日能做我的靠山，明日就不能做旁人的靠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觉着，这个赌注我还是不要下为好。”
霍母脸色沉了几分，却仍没有要放弃的意思：“顾姑娘，我知道你在自己做生意，同为女子，我自是欣赏你的。可你如今这副模样……”霍母说着笑了笑，“难不成以后你也要这样，无论你夫君说些什么，你都信？”
顾舟舟面上笑容不变：“自是如此，我夫君说的话，我自是相信的。”
看着霍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舟舟便知道今天这场硬仗算是过了。
不得不说，恋爱脑的人设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格外好用。
“好！好得很啊！”霍母气得发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一介平民，竟敢逆着自己的意思来，“顾舟舟，你日后可别后悔！”
话音刚落，霍君婉忽地拉了拉霍母的衣袖，皱紧眉头冲着她摇了摇头。
霍母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就见霍君婉闭了闭眼：“母亲，咱们回去吧，您别和沈大哥吵起来了，女儿看了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有母亲给你撑腰，你安生待着。”
见自己母亲这么执拗，霍君婉也顾不上许多，低头在霍母耳旁说了些什么。
一旁的霍父似乎也听见了，目光往沈世初身上瞥了一眼，而后就没有任何举动，仍旧维持着之前沉默。
顾舟舟只看见霍君婉说了什么后，霍母的脸色陡然间就变了，再看向沈世初的眼神也变了。
霍母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和蔼的笑来：“顾姑娘，你与世初情深，这自然是好事。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烦请你可怜可怜她。”
顾舟舟傻了眼，怎么刚才还在警告自己日后不要后悔，现在就请她可怜了？
不等顾舟舟咂摸出这话里的意思，霍母就起了身。
“今个叨扰了，改日我带了礼再来登门拜访。”霍母临走前还不忘再叮嘱顾舟舟一句，“顾姑娘，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留下这话，霍母就带着霍君婉离开了顾舟舟的小院。
直到霍家父母和霍君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顾舟舟才回过神来。
“他们……这就走了？”顾舟舟还有些不敢相信，整个人似乎都活在梦中。
沈世初应了一声，却已经看出端倪。
“霍君婉应当是认出我了。”
“认出你？”顾舟舟问。
沈世初眉头微蹙：“几年前我与她在一次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估计是认出来了。”
“难怪，我就觉得你的家世肯定不一般。”顾舟舟一副理应如此的语气，“若非她认出你，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穷追不舍。她不仅仅是个女子，还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呢！”
沈世初有些意外：“你因何断定我的家世比她好？”
顾舟舟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可是户部啊！户部不知道有多少油水，多少人想攀这个关系都攀不上。刚才我瞧着她父亲也算年轻，估计再过些年，做个尚书也不是什么问题。”
“若是寻常人家，不，就算是富庶些的人家，遇上户部侍郎的千金倾慕，那也得再三掂量，更不必说霍君婉生得也好看，是个男人就会动心。哪能像你一样，直接就给人拒了？要么你生来清高，要么你家世远在霍家之上。”
顾舟舟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不是男人，又可惜我没有做主的权利，否则把你卖给霍君婉，我下半辈子可谓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顾舟舟说得情真意切，沈世初听着却觉得心乱如麻。
他蹙着眉，再三犹豫后问道：“若是给你这个权利，你当真要把我卖给霍君婉？”
“不啊。”
顾舟舟回答得极快。
沈世初的心刚落下几分，就听见了顾舟舟的后半句话。
“你家世比她好，把你卖了多不划算，当然是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等到你什么时候打算回家了，我挟持着你去你家要钱，你家肯定会出比霍君婉更高的价吧？”
沈世初听她这话语气十分认真，竟也不由地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
倒是没想错，他家的赎金，怎么也会比霍君婉高。
只是拿了赎金之后，还有多少命花就不一定了。
一个女子而已，不足为惧。
顾舟舟却忽然觉得不对：“欸……那我要是先把你卖给霍君婉，先拿一笔钱，然后再把你给卖回去，再把挟持你这件事情栽在霍君婉身上，那我不是能拿两笔钱？！我真是个天才！”
但只一瞬，顾舟舟就萎了。
“你说做什么生意啊，光卖你我就能财富自由了。”
听着顾舟舟的算计，沈世初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舟舟，买卖人口犯法，绑架也犯法。”
顾舟舟一插腰：“富贵险中求！做成着一单，我后半辈子可就都有着落了。”
“嗯，好。”沈世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你可得把我喂胖些，到时候我替你说好话，按斤算钱。”
“一斤多少？”
“一千两行不行？”
顾舟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满脸不开心。
沈世初身板有些瘦，肌肉倒是不少，可能重些，左右算他个一百三十斤好了。
那折算下来也不过就是十三万两银子。
对于任何一户人家而言，十三万两银子都已经不算少了。
但顾舟舟总觉得有种卖亏了的感觉，刚才就应该先问问霍家出多少钱，她好仔细对比对比。
顾舟舟心里的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沈世初只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
“觉得价格低了？”
顾舟舟迟疑着点了头：“……有点。”
“如果是黄金呢？”
顾舟舟双眼顿时亮起：“爷，您今天中午想吃点啥？尽管吩咐！”
沈世初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你看着弄，我都爱吃。”
“好嘞！您瞧好吧！”
顾舟舟一撸袖子就往灶台走去，打算大显身手。
沈世初这人虽然平常有些气人，可他说的话，答应她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件没有做到的。
那可是黄金啊！
就算只是玩笑话，为了那十三万两银子她也得努力。
今天也是在古代计划早日退休的一天。
顾舟舟的心思全放在了做饭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沈世初的目光。
他盯着顾舟舟的腰身看了一会，然后闭上眼，攥紧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默念起心经。
他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方才顾舟舟问他一斤多少银子的时候，他就想说，只是他的血脉，也一并算钱。
她这样爱钱，说不定这样的事也能同意。
那些高门大户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无非就是自家的混账儿子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又偏偏家中人丁凋零，女子身份门楣不够，便花钱将孩子买下。
可他最终没能说出口。
他们只是表面夫妻而已。
沈世初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
要如何才能让他们的这段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沈世初忽地想起户籍，心里头忽然有了主意。
他走到灶台边问：“舟舟，有件事情我要与你商量。”
顾舟舟眼睛盯着锅里的鱼，今天她炖的是鲫鱼豆腐汤，锅里的汤已经成了奶白色，一旁的蒸锅上还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不知还有些什么。
她抬头飞快看了沈世初一眼：“什么事？你说吧。”
沈世初手攥成拳：“是户籍的事。我们成婚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了，府衙来找过我，问这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让我及时去府衙把户籍改了，否则要算作通奸。”
顾舟舟这下抽出神来，通奸的罪名可不一般，两人都得沉塘！
“那你寻个时间去改了吧。”顾舟舟轻呼出一口气，“只是户籍而已，没关系的。”
改了户籍，她就算是真正嫁了人，日后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沈世初自知理亏：“我写封休书给你，日后你若想走了，拿着休书去府衙把户籍改回来就好。”
沈世初原本只是客气一番，却不想顾舟舟沉思片刻后点了头。
“好，麻烦你了。”
沈世初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顾舟舟还在忙活着，看不见他的动作，更看不见纸上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