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舟立刻回答道：“自然不会，养蚕与缫丝的分成两批人，轮流替换休息，织布的则定一个最低产出，至少要达到这个量才有工钱领，若是能更多些，自然也会有额外的奖励。”
顾舟舟一面说着，一面心里发紧。
这些话还是在锦娘子问了之后她临时想到的，好在她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社畜，对这一套绩效考核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一想到就算回到古代，也还得搞社畜那一套，不由得就有些心累。
还好，至少还不用上下班打卡。
她也不打算弄，早起的苦她已经吃够了。
锦娘子却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神情中透露出几分赞赏：“你能这样思虑周全，我也就放心了。原本还以为你是一时兴起想着做生意，倒是我小人之心了。绣娘我替你寻，至于那布料上的纹样，我改日让我弟弟给你送过去。”
顾舟舟闻言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事居然这么快就敲定了。
她慌忙拿出银子就要付定金，锦娘子却推拒了回去。
“这银子等到签契书的时候再付也不迟。”
“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从锦娘子家出来，顾舟舟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么厉害的绣娘，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她招揽到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顾舟舟完全不敢想。
就她刚才正在绣的绣品，放在她的世界，估计卖个几十万不是什么问题。
居然现在就被她这么一个五五分账的承诺给招到了？
顾舟舟自己都感觉这是在诱拐良家妇女，默默打算从自己的那份里多出一些给绣娘们当作补贴，实在不行把她们拉过来吃饭也行，她厨艺还不错。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总会有这种经典桥段，绣娘为了赚钱，硬生生把眼睛熬坏了。
这没有电灯的时代啊。
看着顾舟舟时而满面春风，时而轻声叹气，沈世初有些按捺不住。
“招揽到锦娘子，不好吗？”
“好归好，但总感觉心里不踏实。”顾舟舟掰着手指头跟沈世初讲道理，“你瞧那锦娘子的绣品，你可见过更好的？”
沈世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那样的绣工，他原先也就见过几副，可这话却不敢和顾舟舟说。
他们的身份本就有别，顾舟舟只是模糊知道他是个贵人倒还好，不过就认为是个富家公子。
要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以顾舟舟的胆子，怕是以后再不肯见他一面。
见沈世初摇头，顾舟舟越发有了底气。
“这样厉害的绣娘，但凡自己做点什么东西卖出去，一旦有了名气，谁家不会开着高价请她去？”顾舟舟眉头微蹙，“赵家的人识货，哪里会不知道她的绣活这样好？但凡她有些想赚钱的意思，搭着赵老爷的线，把这东西卖到皇宫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顾舟舟每一句话都说得情真意切。
这世上没有比皇家更好的买家。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这样想的，锦娘子没有理由不这样做。
没钱的人，自然是想着赚钱填饱肚子。
除非这位锦娘子并非一般人。
想着，顾舟舟不由得瞥了一眼身旁的沈世初，心中疑惑更甚。
这里不过就是西北的一个小村子，怎么感觉各个都藏龙卧虎的？
沈世初察觉到顾舟舟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你认识那位锦娘子的弟弟吗？”
“锦文成，村里的教书先生。他和他姐姐去年来的村里。”
顾舟舟扭头看他：“他们之前是哪里人？”
“不知道，村里不问这些。”沈世初低头看她，眼眸深沉，“这个村子靠近边防，会住在这的，多少犯过案，大家都心照不宣，什么都不问。”
顾舟舟心下一凛：“犯过案？”
“嗯，铁匠铺子里的那些个，身上多少有两条人命，女眷多是被牵连。近一二十年太平些，多是被牵连送到这来的，也有避难的，总之……比以前安生许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时就回了家。
沈世初是哪里知道的这些，顾舟舟不问，也不想问。
但他话里的意思顾舟舟能听得出来。
这里的村民原本都是被流放过来的人，按理说，能被判流放的能有多少是好人？
可沈世初却说，这里比以前安生许多。
苦寒之地安生了，那别的地方可就不一定风平浪静了。
也难怪沈世初一个富家子弟会躲到这种偏僻地方来，估计也是家里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无可奈何躲到这种地方来避难。
第二天一早，顾舟舟刚起床就看见沈世初坐在院子里，霍君婉也在，坐在沈世初对面的是夫妻俩，愁容满面，沈世初更是一副心烦的模样。
一看见顾舟舟出来，沈世初立刻从凳子上窜了起来。
“娘子，你可算起了。”
沈世初说着就来扶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对顾舟舟敬佩三分，竟能将沈世初拿捏得死死的。
不只是霍君婉，就连霍君婉的父母也齐齐黑了脸。
霍母连忙看向霍君婉，低声道：“你不是说你已经将沈家小子拿捏住了么？还说他已经动了纳你的心思，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霍君婉也愣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看着情景，顾舟舟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怕是昨日的事情还没个了解，霍家的人寻了过来，沈世初这是要拿她做挡箭牌。
刚扶着她坐下，沈世初就开了口。
“两位，我家是男主外女主内，这能不能让霍姑娘入门，那全得听我家娘子的意思。就算是进了门，也不可能是平妻，怎么也只能是个妾。”
沈世初这算是把丑话全说在了前头，任谁听了也不会高兴。
霍母冷着一张脸：“沈家小子，你应该知道我们家是什么身份。”
“自然是知道，户部侍郎，去年得了恩赦，应当返京了。”
顾舟舟在一旁听着，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户部啊！
那可是户部啊！
直接管财政和税收，油水可少不了。
户部侍郎的女儿看上了一个穷小子，换做旁人这个时候怕不是早就乐呵呵地答应入赘了。
就算是一般的富家子弟，这个时候也得再三掂量。
沈世初倒好，还摆着一副看不上霍君婉的模样。
顾舟舟心里泪流满面，只恨自己不是个男的，又没有办法做沈世初的主。
什么正妻不正妻的，她不在乎，只要能把沈世初卖个好价钱，她什么都愿意啊！
一旁的沈世初忽然打了个寒战，心生疑惑。
这十一月的天是凉了些，也逐渐入冬了，但他今天也没少穿衣服，怎么还能被冻着？
两人的状态无人在意，霍母一听沈世初知道他们家的身份，更是趾高气昂。
霍母鼻孔朝天：“哼，若非是我们婉儿记挂着你，这地方我们怎么会回来？婉儿是配不上你还是嫁不出去？以我们家的门楣，就算是让你入赘也绰绰有余！”
沈世初却笑起来，霍家居然跟他讲门楣。
他笑道：“霍夫人这话在理，可婚嫁之事应当讲究你情我愿。霍姑娘不嫌弃我，愿意余尊降贵，我受之有愧。但我已娶妻，家父风流，但我最是厌恶那样的男子。更不必说，我沈家男主外女主内，这内里的事情，自然是舟舟说了算，还望霍夫人见谅。”
“你！”
眼见着沈世初是堵不透风的墙，霍母立刻调转目标，把话头指向顾舟舟。
“顾姑娘。”她深呼吸一口气，“我家婉儿也不跟你争这正妻的位置，不过是做个平妻，这不妨事吧？”
顾舟舟诧异地看着沈世初，真不是人啊！
直接把战火往她这边引。
但沈世初都摆出这么一副惧内的模样了，顾舟舟也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
见顾舟舟有几分犹豫，霍母便开始施压。
“顾姑娘，你还年轻，但女子么，总有个人老珠黄的那一天。我打听过了，你是逃难来的，无父无母，没个娘家照应。你若是答应了这事，让婉儿过门，从今往后，我霍家就是你的娘家。”
霍母说着，叹了口气：“这男人啊，嘴上说得好听，早晚有变心的那一天。你没有倚靠，到时候要是是个厉害的，把你赶出门去，到时候你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可若是我们做了你娘家人，想要休妻也得掂量掂量，保不住夫妻恩爱，也能保得住荣华富贵。”
换做别的女子，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开始动摇。
不，顾舟舟也有些动摇，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沈世初竟然连户部侍郎都不放在眼里，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生来清高，瞧不上这些；要么他的身份远在户部侍郎之上。
顾舟舟一抬眼，就瞥见沈世初的眼里满是慌乱，似是想说些什么，可犹豫半晌也没有开口。
顾舟舟笑着走到沈世初面前，轻声问道：“沈郎，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可会有那么一天？我若人老珠黄，你就狠心将我抛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