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太子选立侧妃一事,当真在皇后的操办下展开了。
太子自从有了王妃之后身边再也没有女子,如今突然听到要选妃,各家都有些懵。
不过懵完后,大家也都选定了适龄的姑娘送来参选。
穆归晚一天进宫四五回,忙的新婚驸马也见不到一面。
你要问她太子选立侧妃和她进宫忙有什么关系?
——晏昭宁不愿意太子选妃,一天哭八回。偏偏现在大家都很忙,好像只有穆归晚一个‘闲人’能安慰她。
因此,穆归晚应了皇后的请求,天天在东宫安慰晏昭宁,安慰的口干舌燥,头晕眼花。
不过安慰久了,穆归晚也摸索出一个拿捏晏昭宁的‘法宝’。
那就是孩子。
但凡她说一句“你哭坏了身子可就再也没办法要孩子了”,晏昭宁就能抽抽嗒嗒的停下哭泣。
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穆归晚终于在一次安慰完晏昭宁之后,遇见了从外面办完事回宫的穆延柏。
他最近也很忙。
虽然选立侧妃的事情表面上不用他操心,但是他自己妻子头上那一盆‘污水’还没有洗白。在‘明珍公主暴毙’一案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晏昭宁还不是清白之身。
穆延柏看事情一贯会抓重点。他抛开侧妃不看,先专注自己已经娶进门的爱妻。
如果不是穆归晚这几天话说的太多,实在太累,她也会赞许一下穆延柏清醒的头脑。
不过此刻,她只能先喝一杯凉茶,润了润嗓子,清了清头脑,再把自己的事情提出,要求穆延柏为她解决:“……她这么哭下去,身子定然是吃不消的。柏儿,我瞧你那日那么笃定,究竟是有什么办法?”
穆延柏坐在穆归晚对面,同她坦诚:“此事还需五弟相助。”
他们的五弟——五皇子穆延璐,是裕嫔孟氏唯一的儿子。
裕嫔虽然是皇后的嫡亲妹妹,但是姊妹两人的秉性全然不同。
皇后柔弱,裕嫔强势。遇事情问皇后,她便只会眼泪汪汪地回问“这可怎么办?”;但若问裕嫔,她能说的头头是道,且让人心服口服。
便是如此强势有主见的裕嫔,生下的儿子若不是才华出众,也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可偏偏穆延璐不知道怎么的,不但不喜欢诗书文墨,从小还只爱和姊妹玩。
他也有一个算是嫡姐的姐姐,便是前段时间在明珍公主的抱琴楼撞鬼抱病的六公主穆允晚。
他们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几乎可以算作同岁。又是养在一起的,从小一起玩是再正常不过。
裕嫔也因了这个原因,总觉得穆延璐不爱和兄弟玩,是他身边唯一的玩伴就是穆允晚这个小姑娘。
有一阵子,裕嫔便央了穆延柏多带带弟弟。
穆延柏是个好大哥,裕嫔这么说了,他便这么做。
穆延柏去的地方大多是学堂,书楼。穆延璐年纪小,又不爱读书,哪里爱去?穆延柏当时唯一去的热闹之处,便是晏昭宁所在的晏府。
不过去了晏府,穆延璐也是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甚至他还在晏府跟几位姑娘学了怎么做女红绣花样子——裕嫔知道后,直接气了个仰倒。
穆延璐才不管裕嫔怎么想。他学会了绣花样子之后,做出来的第一个香囊就是送给裕嫔的。
裕嫔拿着那香囊,看着人高马大的秀气儿子,又是感动,又是叹息。
感动是感动他的孝心,叹息是叹息他只爱和女孩儿玩,阴阴柔柔的,像什么样子?
因此裕嫔一会儿觉得孩子只要人品好便是最好的,一会儿又觉得光人品好还不够,一定要有男儿的阳刚之气才好,要求穆延璐多和男儿去玩。
然而不管裕嫔怎么想,穆延璐一贯不往心上放。
他自顾自地和姊妹玩,自顾自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自顾自地开朗。
穆归晚有一阵子被端皇贵妃布置了太多的功课,还非常认真的羡慕过他一阵子。
话说回来。
这样不管不顾的穆延璐开开心心的长到了十四岁,认识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姓洛,闺名临棠,比他小两岁。
洛临棠的爹是蜀地的一个小教书先生,洛临棠五岁的时候便得病走了。洛临棠的娘与孟家有转折亲。在她爹走了之后,身子本就羸弱的生母拿出了全部的家当,让她一个人去投奔了孟家。
要不只能说小姑娘初生牛犊。洛临棠硬是一个人拿着盘缠,一路安安稳稳的到了京城,进了孟家。现在在孟家好好的做表姑娘。
孟家上下对这位表姑娘的评价出奇一致:安静腼腆,进退得体。
就是这么一位安静腼腆的表姑娘,不知道怎么的被穆延璐看上了。
穆延璐偷偷的喜欢她两年,和她做了知己,却又不敢私定终身。
除了不合礼数之外,他知道裕嫔对他的王妃一定会多加干涉。如果要让母亲能够不干涉的娶王妃,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照样不管不顾就成了。
可是穆延璐是谁呀?
他从小混迹在女儿堆里长大,深知婆媳不睦会给妻子带来多大的危害和恶果。
为此,穆延璐愁了两日。愁的饭都吃不下去,也不想和姐妹玩儿了。
等他愁到第三日的时候,他的大哥哥穆延柏就天降神兵一般的来了,问他想不想娶洛临棠做王妃,他有办法。
穆延璐一听他这话,立刻喜笑颜开,‘好哥哥’‘亲哥哥’的叫了一通,直缠的穆延柏几乎要后悔找他才罢休。
“其实这法子很简单,只是要托五弟寻一个江湖人。”穆延柏说。
他说的好听,所谓‘江湖人’落到穆归晚耳朵里其实就是要穆延璐找个江湖术士,俗称算命的。
穆延柏少在人堆里混,但是穆延璐时常遇到这样‘身怀异术’的‘人才’。让穆延璐去找,如囊中取物,轻而易举。
穆延璐立刻答应下来。
穆归晚听完了穆延柏的法子,嘴里含着一口凉茶有一阵子没咽下去。
待到咽了,她才哭笑不得的叹气:“这是什么法子?父皇又不是傻子。正逢你要选妃的时候来了个江湖人,谁都知道是什么诡计。”
穆延柏抬了抬嘴角:“父皇知道,可百姓不知。”
穆归晚了悟了。
穆延柏这一招其实不是真的要依靠那个算命的,而是要利用百姓。
宫里人人都心照不宣太子选侧妃的真正理由,但是宫外的百姓不知道。他们只以为是陛下单纯为了给太子充实后院做的决定。可是如果百姓听说一位江湖人天天不怕死的堵在宫城门口,哭天喊地的阻止这场选秀,说会遭到天谴——纵使陛下还想继续这场选秀,恐怕也不能够了。
“可是……”穆归晚捧着茶盏歪着头想,“这和五弟娶王妃也没有关系呀。”
外间有小宫女怯生生地走来,向二位行了一礼后,怯生生地说:“太子殿下,太子妃说她心口不舒服,请您过去。”
穆延柏对那小宫女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他站起来后才回答穆归晚的问题:“今日是第一天选秀。我留了孟家那位表姑娘入宫。至于入宫后是做我的侧妃,还是五弟的王妃,那不全凭母后一句话吗?”
“哦——”穆归晚了然。
皇后的赐婚,加上太子钦点。这段时间如果那表姑娘自己能好好表现,那么想来裕嫔也不会太过反对。
“既然如此。”穆归晚知道万事皆被弟弟打点妥当,也跟着站了起来,“后面几天,我可就不入宫了。你这太子妃,还是你自己哄吧。”
穆延柏谢过了穆归晚,又让人送她出宫。
穆归晚坐在马车上,行至宫门口时便听到了嚎啕大哭和卫兵阻拦的声音。她想起穆延柏的法子,忍不住掀开车帘瞧瞧去看:一个肮脏的老头拄着一根拐杖,在宫城门口坐在地上大声撒泼,嘴里还喊着‘天下要亡,天下要亡啊!’
虽然行为举止不大像个靠谱的算命的,但是长相到位了。
穆归晚放下车帘,抿着唇偷偷笑。心想:柏儿可是真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