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眸光在这一瞬间交汇到了一起,默默凝视之间,仿佛跨越了山川万物。所有的心有灵犀,尽在这不言之中。
“好啦,虞公子,我们先别说这些啦。”宋长谙望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膳食,不由得笑道:“我们要是再这样说下去,这饭菜可都要凉了,那我岂不是就白做了。”
“啊……好。”虞故渊不觉有些失神,方才收回神,便点头而道。
闻到了那早膳飘扬的香味,虞故渊亦不觉触动了味蕾,轻轻抬起手,拾起了碗筷,将那牛肉热汤送至了自己的口中。
那热汤面的味道属实绝佳,只一筷入口,便教人唇齿留香,这香味且令人久久难忘。
口中胃中,皆弥漫起了一阵暖融融的感觉,这暖意,也逐渐流淌进了心里,便是连骄阳似火,都难抵这一抹温暖。
虞故渊不禁深深感叹,“宋姑娘的手艺当真是绝佳,这热汤面的着实色味俱佳,就是吃过一百次一千次,亦不会生厌。这临安第一美食,果真名副其实。”
说罢,他的眸中亦泛起了一抹深意,亦深深而道:“当我第一次吃到这碗热汤面的时候,就觉着这味道给了我最亲切的温暖,这种温暖,是在任何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带来的。”
“我竟也不知为何,每每汤面入口,都会让我这种没有故渊之人,生出了对故渊的思恋之情。我第一次觉着,食物的作用竟不仅仅是裹腹,竟也会给人带来温暖。”
“尽管明月餐馆的膳食多样,宋姑娘做的每一道膳食的味道都绝佳,但是我最爱的,始终都是这一碗满载温暖的热汤面。”
“这世间,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够如这热汤面一般带给我这样亲切的温暖之感。哪怕有一日我离开了,这味道我也会永远不会忘却。”
宋长谙望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汤面,微微一笑,“刚好这牛肉汤面,也是我最为拿手的膳食,你若是喜欢的话,那未来的日子里,我就每日都给你做一碗牛肉汤面。”
“你若喜欢这份温暖,那就把这份温暖,长久的留存在你的身旁吧。”
虞故渊抬起头,望着宋长谙温和的眉眼,清丽的面容,一瞬间,心中有如万顷桃花盛开,在心中扬起了一抹又一抹的温存。
他的眸光中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几分温情,就这样看着她,深深而道:“若能如此,我这一生,该是何其有幸。”
一碗牛肉汤面入腹,留下来满腹的暖意,满心的温情。是唇齿的留香,也是心怀的依恋。这味道,这感觉,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物可以替代。
如若每日都能够食得她亲手所做的热汤面,每日都能有她陪伴朝朝暮暮,每日都能在这温暖的屋檐下不再遭受任何风雨,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之事。
他从未曾想,自己这半生艰苦,却也得以体会到这样的温情。
这温情,竟然会令自己这下了决心一生漂泊之人,生出了想要安定余生的心思。
看着面前这样温婉善良的宋长谙,面对这样好的姑娘,试问自己的心里,是否对她已经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如若不然,自己又怎会如此贪恋这份温情。
只是这般人间至味,自己终究是不能留得长久的,于自己这漫长的人生而言,也只能当作是沧海一粟。
他不是不知,只是自己对这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温存太过于贪恋,以至于沦陷于她的这份脉脉温情之中,不想醒来。
可她是那样纯善,那样的好。那样好的姑娘,她的人生该值得更好,是不会与自己相关的。
而自己已是满身的污秽,于腥风血雨中沾染了太多的风霜,与她的纯净相比,自己又怎么可能不会自惭形秽?
那一瞬之间的想法,终归不可能成为现实。他的人生自从出生起,便注定了漂泊,这一生,是不可能会安定的。
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待到自己的伤势痊愈之后,便又要会回到那漂泊无依的生活中去,这里再温暖,也终不是他的故渊。
她再好,也终是自己这一生不可多得的留恋。
越是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便越是酸楚,明明知道不可以,可却还是想去贪恋。
如若可以,好想能够永远与她就这样相守在一起,再无漂泊,再无风雪,心安之处,便是故渊……
“虞公子。”
在那思绪缥缈之时,忽然一声轻柔的呼唤入耳,将他那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回过神,他不禁有些微微的错愕。
宋长谙看着他怔怔的样子,不禁为之一笑,似是有些滑稽地看着他,笑道:“你在想什么呢,要是再不吃,这面可就真的凉了。”
“啊……啊,好。”虞故渊收回思绪,连声应道。
用碗筷夹起了那牛肉汤面,大口咽入口中,咽下的汤面,同样亦是不可多得的温情。
尽管这热汤面已经搁置了太久,散尽了热气,可却还是那样的暖,暖入心肠,亦暖入肺腑。
罢了,何必去纠结那么多呢,此生等得此一瞬,便是三生有幸。把这片刻的光阴认真的度过,便也算不得是遗憾了。
虞故渊将牛肉汤面吃完后,宋长谙又朝屋外望了一眼,但见屋外暖阳高照,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忽然心生一念,便转过头,对虞故渊提议道:“虞公子,我瞧着今天外面的天不错,暖阳高照,微风拂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见阳光了,现在你的伤恢复些了,也可以行走了,不如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如何?”
她想了想,又怕虞故渊会有所顾虑,于是便又补充说道:“你也不必顾虑,我们从后门走出,不会有人看到的。”
“我们这里的后花园这么早是不会有旁人的,我带你出去散散步,不会有任何人瞧见的。如今正是夏日里芙蕖盛放的时节,以往这个时候,芙蕖都会绽放得特别美。如若错过了这一副美景,那岂不是可惜了。”
不想她竟为自己考虑的如此贴心,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康健着想。能与她一同与闲暇的光阴中漫步,这亦是虞故渊的所愿。如此,他又怎会拒绝?
他应了宋长谙,便与她一同从后门走出,从侧路的小道绕过,到了最近的一处花园之中。
暖意融融的夏风从耳畔扶过,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暖意,亦漫延着浓浓的清香,教人身心舒畅。
“虞公子,小心些。”宋长谙扶着虞故渊的手臂下了阶梯,只怕他触动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都不敢不谨慎。
“没事,宋姑娘。”虞故渊握着宋长谙那纤纤玉腕,随她一同走了下来。
这庭院中四处漫延着暖意,不仅教人心情舒朗,竟连他久未舒展的筋骨,此刻也突然变得舒服了起来。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庭院里的池畔里的芙蕖花刚刚绽放,绿叶红菡萏,舒卷任天真,摇曳生姿的花儿初绽的模样宛若天籁,更甚几分楚楚动人。
宋长谙望见了,不由得心生感叹,“今年的芙蕖花绽放得格外的早,瞧这花儿摇曳于池中的样子,当真是极美。”
虞故渊目光所及那一朵朵盛放的红芙蕖,亦是无限感叹,“何其有幸,得见此情,此景,当真幸甚至哉。”
何其有幸能与卿同游,当真三生有幸。
此时,只见一只红鲤儿从池塘中跃了出来,正跃在了池塘的岸边。没有水的鱼儿,正在不停的翻腾着,像是在极力的求生。
这一幕,正被宋长谙瞧了见,“鱼儿离了水,怎能得好呢?”
“虞公子,你等我一下。”
她轻声对虞故渊叮嘱了一句,连忙走上前,轻轻俯下身,用那纤纤素手捧起了那只红鲤儿,并轻轻的将它送回到了那池水之中。
只见那鱼儿一跃而下,入了那轻轻泛起涟漪的池水中,顿时间有了生机,轻快的向那芙蕖的根茎游去,无尽欢然。
宋长谙瞧见如此,心中亦无限畅然,不由自主的上扬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欣然的微笑。
清风徐来,扬起了她那粉红色的衣袂,她那长长的发丝亦随着微风轻轻的飘扬了起来。
脸上凝着一抹岁月静好的沉静与婉约,就这般立于池畔,宛若遗世独立的佳人一般,顾盼而生辉,这清婉,丝毫不逊于池中盛放的芙蕖。
便是连池畔中盛放的芙蕖与其相比,都是相形见绌。
虞故渊在身后望着这般清丽动人的宋长谙,仿佛心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的在心湖中荡漾了起来。
他轻轻的上前了两步,望着面前的清丽婉约的宋长谙,颇有深意的感叹而道:“世人都道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是为出尘之洁物。”
“如若说这芙蕖高洁傲岸,安贫乐道,宋姑娘又何尝不是如同这芙蕖花一般,谙于世事,却不被世事所污,知世故而不世故。如此,才是这浊世之高风亮节,为人所称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