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岁月静好等闲度(一)
凝思之间,只闻宋长谙又道了一句,“董二哥,你等我一下,我下楼去为虞公子煮一碗汤药,回头再招待你。”
她说罢,便转身走下了楼去。
董承泽望着那抹身影渐渐离去,心中却如同五味杂陈。
她还穿着那件染血的衣衫,发丝间的蓬乱还没能整理得好,可她的心里却已全然顾不得自己,满心所挂念着的,只有那个男人。
可她又怎知,自己的心里,有多么的牵挂于她,望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关怀,自己的心里又是何等的失落。
罢了,她不会知道的。终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岁月在不知不觉间流走着,转眼间,宋长谙把虞故渊留在明月餐馆中,照顾了他两月有余的时间。
从柳枝抽芽,到芙蕖初绽,从春意盎然,到夏风和畅,她对虞故渊的照料,一直无微不至。
虞故渊上一次的伤很重,因新伤叠加着旧伤,内伤夹杂着外伤,已然至使他的生活难能自理。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宋长谙便一直寸步不离的在他的身旁,耐心的守护着他,照料着他。
最初的时候,为了能够更好照顾他,餐馆的事情她已无暇分身乏术,大多交给伙计们来料理,自己只一心一意的照顾他。
哪怕因为自己的不能露面而流失了一部分的食客,她也还是坚持守在虞故渊的身旁照料着他。
直到虞故渊的伤势好了一些,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之后,她才放下心,渐渐去忙餐馆的事情。可对他的照顾,却仍然没有松懈。
这两个月,虞故渊一直留在明月餐馆之中,宋长谙把自己的闺房给他去居住,而自己住进了仓房之中。
虞故渊不曾露面,除了餐馆里那几个信得过的伙计,其余的人也都不曾知晓,宋长谙在明月餐馆留了一个男人。
上一次餐馆的纷争虽然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但无人理会,此事便也不了了之,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多的不良影响。
在宋长谙的精心呵护下,虞故渊的伤势也恢复的越来越好,现在虽然还不能动用武功,但已经可以同常人一样行走了。
他感动于宋长谙的情义,也感动于她这么久以来,一直不嫌苦累的对自己这般悉心的照顾。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人间的真情,这感觉让他毕生都无法忘却。
在这里,有一道遮风港让自己不再遭受外界的风霜雨雪,亦有人关切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温馨的安身之处。
这些日子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漂泊无依,也没有了风餐露宿。
未有故渊之人,似乎也生出了几分对故渊的依恋。
于他而言,仿佛是有宋长谙的所在之处,便似乎就是自己归途的故渊。
这一天是一个尚晴的艳阳天,虞故渊早起,望见天边的一缕阳光渐渐的落在窗畔,清晨的几只鸟儿在枝梢上静静的鸣叫着,打破了清早的宁静。
晨光透进了屋子里,就连桌子上的铜镜亦散着五光十色的色彩,处处漫延着暖意。
暖阳落在了虞故渊的身子上,给他的身上也增添了几分暖融融的感觉,顿时使整个人都有了神采,心情也不禁大好。
有生以来,竟从未向此刻这般,体会到人间至味的温馨与喜乐。这一切,皆源自于宋长谙这个蕙质兰心而又温婉的姑娘。
他原以为自己游走于江湖多年,已将世事看得透彻。
直到遇到她之后,他才真正明晓,原来自己活于世这二十年,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体会过。
原来人生不只是风霜雨雪,竟也会拥有这等至味。
“虞公子。”
就在自己想着她的时候,忽然闻得了一个轻和的呼唤声从自己的背后传了来,转过头,只见宋长谙手中端着餐盘,脸上含着温婉的笑意,迈着姗姗的莲步朝自己走了来。
她今日身着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裙,长发垂肩,依旧未有珠玉的粉饰,只是在发丝间簪了几朵蔷薇花卉。
秀眉似柳,绛唇如朱,这秀丽的面容极尽温婉。
虞故渊见得她,心中更生了一抹欢然,不由自主的上扬了唇角,声音中也满是活力,“宋姑娘,你来了!”
“嗯。”宋长谙点了点头,将餐盘放在了桌案上,温和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并对他关怀而道:“虞公子,今日觉得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虞故渊含笑而道,并抬了抬手臂以示自己无恙,“你瞧,我现在可以动了,也可以行走了。”
宋长谙见得他的身子着实恢复得不错,心中也万分舒朗,含笑点头而道:“我瞧着你的身子也比从前要好得多了,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如常人一样健步如飞了。”
“对呀。”虞故渊欢然道:“这要多亏了宋姑娘你这些天对我这样悉心的照顾,要不是你,我只怕很难恢复得这么好。”
“待到我可以重拾刀剑的那一天,一定会极力……”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激动,却不觉竟牵动了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不觉猛然一痛,他话未毕,便发出了一声惊呼,“嘶……”,不觉痛得弯下了腰。
“虞公子!”见状,宋长谙亦是一惊,连忙上前去将他扶住。
“我没事,嘶……”虞故渊不觉皱了一下眉,痛觉消散了后,方才站起身。
但见他这模样,宋长谙还是不觉有些担忧,“虞公子,你的伤势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这些日子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再触动到伤口了啊。”
“别担心,宋姑娘。”虞故渊摇摇头,轻声对其安慰道:“刚刚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没事的,现在已经不疼了,你放心吧。”
“没事就好。”宋长谙点点头,复又对其道:“早膳我已经做好了,快坐下用膳吧。”
“嗯。”虞故渊应言,与她共坐在了桌前。
只见餐盘上摆放着一碗桂圆莲子粥,两个猪肉菜包,还有一个荷叶蛋,这早膳清淡寻常,却也满载温馨。
虞故渊望着那份精心准备的早膳,看着面前温婉的宋长谙,心中无限温存,抬起头,眸光中似乎浸透了几缕柔情,“宋姑娘,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每日里都为我做那么多,连早膳都要亲自为我准备。”
“我一生孤独无依,何其有幸,才能够遇到你这样心善的人照料。若不是遇到你,我恐怕早已横尸于荒野了。”
说罢,他又微微的垂下了眸子,眸中透着几许淡淡的愧疚,轻轻叹了口气,“也怪我在这里,拖累了你这么久。我的伤势未愈,便一直要烦你操劳。”
“若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也不会耽误你在餐馆的生意,到底也是我亏欠了你。”
宋长谙的长睫轻颤,宛若池畔那轻扬的细柳一般楚楚动人,面对他的感激与愧疚,她也只是温婉一笑,笑容中凝着岁月静好,“何必和我说这些话,明月餐馆虽然我是当家,可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操劳,大家都在呢,能耽误得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眉眼间又泛起了一缕淡淡的温和,亦带着安逸与祥和,“虽说这些日子是我照顾着你,但同样也是你陪伴着我呀。”
“说真的,我这里的食客虽然诸多,但是知心的却几乎没有。伙计们都是粗人,董二哥因为家中的缘故,也不能常来。因此我在这里当家,却无人能够说知心话。”
说着,她的眸光轻轻闪了一下,嘴角又缓缓上扬了几分,温婉中满载真诚,“不过有了你在这里后,我倒觉得照顾着你于我而言,也是多了一个人的陪伴。”
“我是一个孤身之女,无父无母,亦没有依靠。现如今,能有一个人能够在身旁多说说话,照比平常的时候,也少了些许的寂寥与孤独,也倒比从前的枯燥更多了些趣味。”
闻言,虞故渊的心不由得一颤,随之竟弥漫起了一阵阵的喜悦,连声而道:“真的吗?”
不曾想,在宋长谙的心中,竟也会把自己当作可慰寂寥之人。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自己在她的心中,也算有占有了一步重要的位置?
虽然他知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去,不可能长长久久的留在她的身旁,这样温馨的时刻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生命中的一瞬。
但是听她所言,自己的心里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宋长谙只是轻轻点头,笑容若春风和煦,“当然,自从有你在这里之后,我的生活倒更多了几分趣味。照顾你于我而言,并非是负累,而是陪伴。”
她停顿了一下,又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温婉的面孔上尽是真诚,“虞公子是个性情中人,初遇之时只道性情略微有些古怪。但后来方才得知,虞公子虽面冷,但却是个心热之人。”
“我倒是很愿意同虞公子这样的人相处,虞公子待人真诚且从不矫饰,是真的会很令人舒适。”
虞故渊眉眼间的欢然更浓了几分,望着宋长谙,亦深挚而道:“宋姑娘性情良善,待人真诚,且蕙质兰心,能够与宋姑娘这样的人结识,才是真的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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