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虞公子,你哪里不舒服?”见他如此,宋长谙不觉更为紧张,不由得变了脸上,连为他擦拭唇角的手腕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没事,宋姑娘……”虞故渊怕她担忧,即便自己的胸腔内还在猛烈的痛着,却仍然在极力的忍着,并回过头,故作无恙的摇了摇头,抬起了眼眸,用那低微的声音对她而道:“别担心,我,我没事……”
为了怕宋长谙担忧,他原是想挣扎着坐起来,以示自己的无恙。
可哪知,他刚刚直起腰,便又触动了身上未愈的外伤,身子猛然一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所有支持的力气,整个人重重的栽倒在了床上。
自己如此重伤在身,竟是连坐起的能力都没有了,如此,只恐是与一个废人无异了。
怎知自己这半生戎马,竟会有一天,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虞公子,你小心!”宋长谙的心一颤,连忙上前,将他扶好躺在床上。
见他那原本高大的身躯如此这般虚弱,她不觉一阵心痛,泪水再一次涌上了眼眶。
但料想他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这样虚弱的模样,只怕此刻,他心里的难受比自己还要多上千倍百倍。
她也只能把满腹的心酸压了下去,微微的吸了一口气,极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轻声对其而道:“虞公子,大夫说了你的伤势未愈,这些日子切忌活动,一定要把伤养好,不然的话,只怕会落下病根。”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你也不必忧心,只要好好疗养,你一定能够恢复得从前一样的。”
“你是因我而伤,这些日子,你就留在明月餐馆里吧,让我来照顾着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伤势痊愈,使得你恢复得如常人一般无二的。”
而虞故渊的眼眸中却满是无光的黯淡,黯淡中亦透着几分绝望,犹如死水中的鱼儿一般。
他只是沉沉的摇着头,“宋姑娘,不必了。我已经沦落到了这般地步,倘若再赖在你这里,只怕会污了你的清名。”
“我现如今已经如一个废人无异了,又怎么能够再拖累你。我本就是一个命比草贱之人,你就由着我这一条贱命自生自灭吧。”
“虞公子,你说的是什么话呀。”宋长谙不觉更甚痛心,摇着头,却依然坚定而道:“我们生而为人,谁的命又有贵贱之分?我既然说了可以照顾你,就一定会照顾好你。”
她停顿了稍许,只见她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复又宽慰道:“你不必觉得麻烦我,你的伤势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
“我把你留在这里照顾,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又有什么好顾虑的。我们不对外人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也不必对你的伤势太过于忧心,只要好好调养,总有一日可以恢复得如常人一般无二的。”
说罢,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只怕说得越多,便会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伤情,轻轻的替他掖了掖被子,对他轻声:“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出去给你煎一副汤药。”
她话毕,便转身而去,轻轻的将门合了上。
董承泽见她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神色亦带着些许的低落,便连忙上前,对其问道:“长谙,那位公子他怎么样了?”
宋长谙轻轻的将头抬了起来,眸中带着几缕浅浅的伤情,只是微微的吸了一下鼻子,淡淡道:“他已经苏醒过来了,性命无碍,只不过他身上的伤势很重,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性命无碍便好。”董承泽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长谙你便也无需忧心了。他的伤势总会有恢复的一天,你就放宽心吧。”
“嗯。”宋长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眸光淡淡却也沉重,双手抓紧了袖口,声音中凝着坚定,“我一定会把他照顾好,等待他痊愈的那一天的。”
问此言,董承泽不禁凝了一下眉,仿佛是有什么顾虑在其中,“长谙,你……你是真的打算把他留在你这里,你亲自去照顾他?”
“嗯。”宋长谙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他是为我而伤,倘若我置他不顾,我的良心恐终生难安。”
“这……”闻言,董承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顾虑。她一个未嫁之女,把一个男人留在了自己的闺房中亲自照顾,若此事流传到市井之中,只怕难保不会损伤到她的名誉。
更何况明月餐馆又是做的餐饮营生,来往的客人诸多,只怕更容易传出流言。
他想劝宋长谙,可此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对宋长谙开口。她现如今情绪低落,只怕言语不当,她会更难过。
思来想去,他终究不能不为不为宋长谙的名誉着想,最终还是开了口,语重心长的对其而道:“长谙,你不要怪董二哥多嘴,有些话,我还是得对你说。”
“二哥知道你心善,你挂心这位公子的伤势,可你若把他留在这里,此事传出,你的名誉恐怕难免不受影响。”
“更何况明月餐馆的客人诸多,更容易生事。流言蜚语往往伤人于无形,万一此事流传于整个临安城,只怕对你,对明月餐馆,都会有影响的啊。”
“你勿要再劝我了,董二哥。”宋长谙似乎没有丝毫的动摇,也全然不在意董承泽口中的后果,声音中仍然凝满了不容更改的坚定,抬起头,眸光静静的落在了窗畔,“他是因为而伤,我又怎会去在意这个。”
“他身受重伤且举目无亲,如若我不管他,这世上恐怕真的没有人会管他的了。我是一定要把他留在这里亲自照顾他的。”
“纵然我留他在这里,可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丝毫逾越,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只要我们不说,此事也不会传出去,明月餐馆该营生,还是要一样营生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转过头,对董承泽而道:“董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件事情,你不必再劝我了。”
见她执意,董承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并点了点头,“好吧长谙,既然你执意要把他留在这里,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但你一定要注意一些,照顾他归照顾,可千万不要让自己的名誉受到什么损伤啊。”
宋长谙点点头,轻声而道:“放心吧,董二哥,我自有分寸的。”
她微微停歇了一下,复又将头抬起,眸光中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激,对董承泽诚挚而道:“董二哥,今天的事情,长谙真的是要感谢你。”
“若是没有你及时营救,只怕长谙与虞公子现在早已是那群人的刀下亡魂了。董二哥这般有求必应,这份恩德,长谙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长谙,和我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董承泽连连摇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你要知道,只要是与你有关,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义不容辞的。”
话毕,他的心里不禁添了几缕无言的酸楚。这些年,自己对宋长谙一直都是如此,只要是她所需,自己从来都是没有理由。
可自己对她的守护,却也仅限于此,两个人之间相隔的的确太多太多。自己永远也不能越雷池半步,永远也不能对她有别的祈求。
而她对自己,最多也不过是感激,是邻里之情。
即便他没有再对宋长谙留下虞故渊之事再说什么。可心里的那份淡淡的失落与酸楚,终究还是挥之不去。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头,向宋长谙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长谙,请恕二哥多一句嘴。这位公子与你不过初识,他就会奋不顾身的来救你,而你又如此紧张他。”
“你们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亦或说……你与他并非是初相识?”
宋长谙倒也没有否认与隐瞒,“我与他并非初相识,他便是我前些日子与你所说,那个在餐馆中救过我的那个不知名姓的黑衣公子。原以为此一别山高水远,却不想竟然还有再会之日。”
“这一次,还是偶然遇见他,他于慌乱之中再一次救下了我。萍水相逢的缘分,不曾想,他竟救了我两次。”
“原来如此。”董承泽明晓真相后,点头而道:“原来你与他并非初相识,也难怪你对他会如此挂心。”
既然是怎样,那自己是不是便也可以自欺欺人的去想,她并非那男子之间有着什么异样的情愫,是因为有了交情,所以她才会这样紧张的。
这样想着,自己的心里便能稍许的安澜一些,可是那份淡淡的酸楚,终究还是挥之不去。
不论怎样,宋长谙对他万般挂心的事实,始终是挥之不去的,她对他的紧张,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可以找个理由安慰自己,可却是无力去改变任何事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