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桃林，寒意未散。
枝头的花苞刚刚绽放，粉白的花瓣在料峭春风中微微颤动。
东陵站在桃林一旁，看着同门师兄妹们将一盏盏素白的灯笼挂在枝头，灯笼上写着逝去同门的名字。
众人围成一圈，将手中的桃花酒缓缓洒在地上。
酒香混着桃花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东陵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的酸涩。
这次的追悼会，是参加一个月前参加试炼森林，并幸存下来的弟子们，自发举行的。用于祭奠和缅怀在那次试炼中死亡的同门们。
“东陵师兄……”钟卿红着眼睛走过来，“能陪我喝一杯吗？”
东陵勉强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酒。
“我同白师妹原本约定好，试炼之后我同她学习酿酒。她出生酒家，酿酒手艺可好了。”钟卿看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悲伤：“可是，可她……”
东陵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试炼之前，他也曾和一位师弟约定，在试炼结束后有想要一起做的事情。可师弟却死在了妖兽的无情攻击之下，身体都被撕裂了。
想到这里，东陵心头更加烦闷，提酒灌了三杯。
“师兄，纵使心里难受也不应该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钟卿急忙出言阻止。
“东陵师兄。”师萧萧忽然出现在东陵的面前，将东陵的酒杯夺了下来，她一脸生气道：
“我知道师兄伤心，可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师兄的朋友肯定也是不希望看到师兄如此酗酒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东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萧萧师妹身体可否大好了？这边喝的可是酒，你若是身体还抱恙，可不要喝。”
见东陵关心自己，师萧萧微红了脸，道：“我已经大好了师兄，谢谢师兄上心。”
“可以说多亏了东陵师兄的鸡汤，我们萧萧师妹才能好的那么彻底呢。”钟卿走到东陵身侧，微笑着说到：“瞧我们萧萧师妹多关心你啊东陵师兄。”
“钟卿师妹开我玩笑可以，可不要开萧萧师妹的玩笑。”东陵说着朝师萧萧伸出手，道：“我会注意的，师妹把酒杯还给我吧。”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我不说便是了。”
看着钟卿和东陵，你一言我一语的。
这让她想到在藏书楼的时候，钟卿和东陵也是这般谈笑风生。
明明……明明在试炼森林的时候，东陵师兄是很关心自己的……
为什么现在感觉他更关心钟卿师姐一些……
如果不是钟卿的出现，东陵师兄现在肯定还是非常关心我的。
“东陵师兄，我们去一旁喝一点吧，祭奠我们逝去的朋友们。”钟卿道。
东陵还没开口，师萧萧先一步说了话：“不行！”
师萧萧的语气生气，让东陵和钟卿很是惊讶。
看到东陵的目光，师萧萧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这让师萧萧一下子就羞红了脸，低着头跑开了。
东陵原本想要去追的，但是被人拉住。
“东陵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啊，过来喝啊！”
“师兄去喝吧，萧萧师妹那边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别担心了。”钟卿道。
听钟卿那么说，东陵这才放下心，跟着师兄弟们去到一旁喝酒了。
酒过三巡，东陵觉得头有些晕，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往桃林深处走去。
在桃林一角，他看到了独自坐在树下的沈焉青。
“沈师兄。”东陵举起酒壶晃了晃，“喝一杯？”
沈焉青微微蹙眉：“你喝得够多了。”
“不多。”东陵固执地将酒壶递过去，“今天……今天不一样。”
沈焉青沉默片刻，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很辣……
这是沈焉青第一次喝酒，感觉非常不喜欢。
“师兄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东陵在沈焉青的旁边坐下，又灌了一口，道：“你天赋那么高，还那么努力……我想要追赶你，可怎么都追不上你。”
东陵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抓住。
沈焉青没有接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个时候你有了自己的师尊，而我的师尊却把我塞到了裴师尊那边。我真的很羡慕裴师尊对你的好，很羡慕很羡慕……
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我就想着去交很多朋友。虽然修为上比不过你，但是至少我的朋友比你多，这一点我可以赢过你。
现在想起来，我真的是非常的愚蠢。所以师兄，我要跟你道歉。这两年，我看着你一步步变强，看着你突破一个又一个瓶颈……不过，往后我也会加油的。
虽然你看起来没有软肋，可以专心修炼，但是我也会追上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沈焉青愣了愣。
他没想到东陵居然还会羡慕自己。
其实，他倒是也羡慕过东陵有人际关系那么好，也想过如果有个三五好友的话……
沈焉青拿起酒杯，又饮了一口。
蹙眉，他不喜欢这种很辣的口感。
片刻，酒意上头，从未喝过酒的沈焉青很快就醉了。
两杯酒下肚，他的眼神渐渐迷离，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他看到裴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沈焉青知道这是幻觉。
“师兄，你好像醉了。”东陵歪着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沈焉青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涣散，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没有。”
东陵笑了笑，正想再逗他几句，却见沈焉青忽然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并非没有软肋，我有……想要守护的人……”
“是谁？”东陵几乎下意识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和好奇。
沈焉青却像是突然清醒了几分，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话感到懊恼。
“没谁。”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拒绝。
东陵却不依不饶，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嘛师兄？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软肋，是哪位师姐师妹吗？还是……不愧是裴师尊吧？”
听到裴若，沈焉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显然不想在东陵面前继续这个话题。
他猛地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却依旧强撑着站稳。
“你很烦。”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东陵见他脚步有些踉跄，想要送送沈焉青。可师萧萧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拦在了东陵面前。
“东陵师兄，我……我是来道歉的。”师萧萧红着脸，双手互绞着。
东陵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慢慢走远的沈焉青，又看了一眼眼前害羞的师萧萧。
终究没有追出去，留在了师萧萧这边。
沈焉青有些脚步跌撞地走在回裴若小院的路上。
夜风带着春寒，吹得他脸颊发烫，酒意却愈发浓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院门口的，只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实感。
就在他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天空忽然飘起了春雪。
细碎的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了院中那棵老树的枝头。
树下，裴若正静静的坐着，手边是一壶温热的茶，茶香袅袅。
她看到沈焉青回来，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招手：“小青，过来。”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沈焉青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或许是这春雪太过温柔，或许是酒意彻底上了头，沈焉青的心跳忽然加快，胸口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快步走到裴若面前，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裴若猝不及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重心不稳，脚下踉跄几步，后背轻轻靠在了树干上。
沈焉青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桃花酒香，温热而急促。
“小，小青……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裴若被他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可沈焉青的手臂很有力，将裴若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沈焉青看着裴若，目光灼灼。
她的眉眼如画，唇色如樱，在春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沈焉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师尊……”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情感。
裴若闻到了一丝酒味，“你喝酒了？”
小青从未喝过酒，现在肯定是醉了。
裴若这样告诉自己。
沈焉青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低下头，慢慢靠近她的唇。
鼻尖轻轻地触碰，将裴若的下巴微微扬起。
沈焉青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裴若的呼吸微微一滞，心跳也随之加快。她想要推开沈焉青，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春雪依旧在飘落，落在两人的发间。
沈焉青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裴若的心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裴若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惊讶和慌乱。
“小青，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沈焉青的唇已经近在咫尺，两人的唇也即将触碰的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