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暮皱了皱眉头,心中很是感慨,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会这么多赔偿,那休战到何时?”
叶惘之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沉声道:“仅有三个月。瀚北连连胜仗,肯休战已是不错了。”
顾暮明白其中难处便也不再过多询问,她思及屋外的宛莲,不觉朝门的方向开去,问:“那杜将军何时回京?”
蒋杰正随口回道:“赶在新军整完之前罢,差不多就是这些天。”
叶惘之点头,复开口补充:“蒋兄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同家父商讨关于新军的事。我想既是来了,便带着同你打个招呼。”
蒋杰正转头看看他,忍不住冲顾暮打趣道:“叶兄弟提起我时一定都是些夸奖的话吧。顾姑娘,你说是不是?”
顾暮瞧他抱手说得满是自信,却又瞥见叶惘之脸上的大写嫌弃,赶忙忍下了笑来,轻咳道:“蒋公子说的是,惘之确是与我说了不少蒋公子的趣事。今日不便详聊,改日我们再细说。惘之你们去忙,莫要耽搁了正事。”
叶惘之轻‘嗯’了声,拉着嬉皮笑脸的蒋杰正就出了门,他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守在门口的宛莲叮嘱道:“照顾好顾姑娘,知道了吗?”
宛莲连声答应,却又朝蒋杰正递了几个白眼才抬步走入房中。蒋杰正感到十分莫名,摊开手刚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开口就被叶惘之给拽到了一边,他只好悻悻作罢。
宛莲一回屋就嚷嚷开了,她扯着顾暮的胳膊,满脸兴奋道:“顾姑娘谢谢你呀!杜将军还有几天就要回来了!”
顾暮颇有无奈地朝她瞥了眼:“你都听见了?”
宛莲兴奋地一个劲儿儿点头,手抚下巴来回地踱步,自顾自说道:“顾姑娘,你说我送他什么好呢?杜将军再外征战这么辛苦,伙食一定不好。那糖酒丸子怎么样?初冬的时候吃酒丸子最好了,又暖胃又暖心。”说到这儿,她眸子一亮,复拉起顾暮的手:“顾姑娘,你说杜将军会不会喜欢我的手艺?”
顾暮看着她高兴成那样,不觉也跟着莞尔:“你什么时候学做的糖酒丸子?怎么也不做给我尝尝?”
宛莲一愣,忙挠头傻笑道:“我也是才学会的,怎么能让姑娘试菜呢?得等我练的熟了,再来做给姑娘吃。”
顾暮白了她一眼,心道:你倒舍得让你的杜将军试吃。
顾暮看着宛莲那一副美滋滋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便是凑上前问:“你为何这么喜欢杜思齐?我见过他几次,总觉着这人太过冰冷不像是位良人。”
宛莲瘪瘪嘴,晃着脑袋指正道:“顾姑娘,你是因为有少爷陪着,自然瞧不上其他人了。还有啊,现在得说是杜将军!”
顾暮被宛莲说得心里甜滋滋的,却还是受不了她那幅显摆劲,忙摆着手装作敷衍道:“是是是,杜将军杜将军。那你到底说是不说,再不说我可就不乐意听了啊。”
宛莲可不愿意错过这个显摆的机会,忙往顾暮跟前凑去,撑着下巴乐呵呵地说:“顾姑娘,你可别看杜将军平时冷面冷脸的,他心里可热乎着呢。我和你说,有次我与爹出府买布匹。我当时正在看街边首饰,转身没注意就撞到了杜将军。手里端着的赤豆粥,全部都扣到了他的衣摆上。我爹那时候不在,我一个人可吓坏了。”
宛莲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手指习惯性地绕着小辫,含糊道:“当时身边的小仆都气疯了,抓着我的袖子不让走。是杜将军替我解了围,还拿出丝帕给我擦手。”她面上泛红,语气中尽显羞涩:“说了也不怕顾姑娘笑话,我还是第一见如此俊俏的公子。去年他随杜丞相来参加年宴,我正好去送茶水,便又见到了杜将军。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还说我又长高了不少呢。”
宛莲红着脸,语气中藏着小试探,她压低了声音问:“顾姑娘,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
顾暮瞧她笑地眉眼如月,便是沉默片刻,才调侃道:“那你这算是,一见钟情了呀…?”
宛莲摇了摇头,赶忙否认:“那可不是,我以前只是记着有这么段遭遇。可却从来没想过,杜将军竟然会记着那件小事,而且还专门同我打招呼。我娘走的早,除了爹爹,他还是第一个对我这么温柔的人呢。”她说到这儿或许是想了些什么,抬眸看了眼顾暮,却又垂下眼眸,语气较之前是低落了不少:“姑娘你老嫌我闹腾,可这叶府这么大,我只有在你这儿,才觉着自己说话能有个回应。”
顾暮轻怔,忍下了滑到嘴边的疑问。
宛莲自顾自说着,已然陷入了以往了回忆中:“我小时候就在生辰那天许了愿,以后要是哪个公子能记挂着我。哪怕只是问候一句,我也要对他万般的好。更何况杜江军模样又好还有才,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啊。姑娘,你说是不是?”
顾暮听宛莲这么说,忽地就想起那日她赠玉佩时的眼神。那双眼睛里看上去毫无畏惧,却隐约藏着怕被拒绝的惴惴不安,而当得到自己的肯定时,那双眸子却又被惊喜所覆盖。
宛莲虽说是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可相处久了却知道,她也只是个没有安全感怕被冷落的小丫头。
因为害怕被忘却,才四处嚷嚷着宣扬自己,也只是想在别人的记忆里存有一席之地罢了。可当宛莲认为不可能再相见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笑容和煦的告诉自己:他还记得她。只因为一句记得,便点燃了宛莲所有的希望,让她甘愿如飞蛾扑火一般,去拥抱向往已久的温暖。
顾暮望着垂垂眸不语的宛莲,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的姐姐。顾宓是不是也是因为十分的喜欢,才会全心全意地相信杜思志。可杜思志就算再怎么疼爱姐姐,也还是敌不过杜家那点所谓的家风的。她看着宛莲,心道:“我要是这般的勇气就好了。”
顾暮思之至此不觉有些心酸,却仍是扬着眉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家土丫头还是个情种呢~”
宛莲果真转了注意力,她皱起鼻子,斜着眼瞪顾暮装作凶猛模样,道:“姑娘,你怎么也学那个黑球儿取笑我?”
顾暮被这个称呼给逗笑了,笑眯着眼捏了下宛莲的鼻子,道:“我可没有取笑的意思啊,你这个小可怜儿。”
宛莲也被顾暮的语气给逗乐了,学着唱戏地口吻,手舞足蹈地道:“我才不是小可怜,我是顾姑娘家的宛小莲啊~”
顾暮趴在桌上乐出了眼泪水,笑的直不起腰。
院内的树影子投在长廊上,叶惘之犹豫片刻,抬手扣响书房的门。
没等多久,就听见屋内人扬声道:“进来”。
蒋杰正与叶惘之对视一眼,推开了房门。叶宏殊正伏案作书,抬眼望见是他们,便将搁下笔,轻咳了几声道:“来了?”
蒋杰正看着桌案后的叶宏殊心里直叹气,外面传这叶丞相是个说一不二,凡事都能做到个彻彻底底,是没有的半点人情味。俗气点说,就是个坚定主意向前冲,旁人的话一句也不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蒋杰正这个人向来耐不下性子,他在校事府里一得空闲,就尽去听些朝堂八卦了。自打知道了叶丞相是自己兄弟的爹,蒋杰正就把从外面听到关于叶丞相的那些个闲言碎语整了个总和,恬巴着脸去找叶惘之求证。后者冷着脸听了两三句,就径直打断道:“胡说八道。你是不是闲得慌?”
叶惘之平日里总是以笑待人,还是难得语气这般不好。蒋杰正还没来得及矫正叶公子要言行文雅,就被这人凶神恶煞地给踹跑了。蒋杰正从这次的经历中总结了经验,以后更是鲜少再与叶惘之提叶丞相,就连校事府里娱乐八卦也不敢多与叶惘之说道。
屋内光线昏暗,桌案上满是堆起的书籍,烛光闪烁尽力地发着光。
蒋杰正看着眼前这位满脸疲惫的叶丞相,他已是万分疲惫可见了小辈HIA是硬挤出了笑,并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如今的蒋杰正一下就理解了那日叶惘之听见所例举的那些‘证据’时,露出的那副愤怒地表情了。他暗自唾弃了下自己那喜欢听八卦的耳朵,感叹着叶惘之骂的真对。那些流传在坊间没由来的揣测与谣言,可不就是放屁吗?
叶惘之自然不知晓身后那位的内心活动,他躬身道了句:“父亲。”
蒋杰正赶忙回过神来,随之走上前,恭敬鞠躬躬道:“叶丞相。”
叶宏殊用指尖抵着眉心,缓和片刻后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二人到跟前来。老丞相眼中隐隐可见红丝,语气中透着疲惫:“我今日让你们来,是想问一问新军的情况。不必隐瞒什么,将实情告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