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过水杯喝了口水,后知后觉联想发现再到忍不住一拍桌子拔身而起,明知他看不到我所有动作却还是情不自禁想把气势全面做足,“蒋!绪!澄!你刚才说把杯子碰掉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我送你的那个马克杯,它是不是被你摔裂了?!”
蒋绪澄的声音里有那么一点心虚,“没有吧……”稀稀落落一阵声音,他估计已经弯腰从铺满了整个房间的长毛地毯上捡起了杯子,查看了三五秒后底气十足道,“真的没有,鱼鱼姐姐总是这么不信……”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随即支支吾吾道,“是有那么一小条裂缝……”
我气焰更高,拿起手机叉着腰命令他,“拿出你的科研专业态度,告诉我是几毫米宽的缝,又有几厘米的长度。”
“这个要怎么量啊……”蒋绪澄软下声音半撒娇着,“杯子没有裂,就是一小条缝,还可以用的,我下次不把它放在手旁边了。”
“写2000字保证书哈。”冷漠无情•秉公执法•鱼上线。
“内容先写…就写‘我蒋绪澄,今日摔裂余鱼送我的一个杯子,我在此保证这样的行为以后绝不再犯,若是再犯就自罚做家务,顺便帮余鱼家倒垃圾三个月’,其他剩下的字数给你自由发挥的空间,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哦。”
“啊……”听着这拉长声调一波三折的声音就知道屏幕外面的他此时得多愁眉苦脸。
“你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写作文了,又长又烦,而且还是两千字,你还不如直接让我给你倒三个月的垃圾来得痛快。”
见状我立刻林妹妹附体,“怎想着,郎君竟是这般人,碰坏了我的东西还三言两语想打发了我,是别的妹妹送你的物件更得心意了罢,故而不愿珍惜我给的,既是如此,便将那杯子还了我来。”
蒋绪澄实在受不住我这副业演员一样下一刻就要满面垂泪的调调,无奈妥协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碰裂鱼鱼姐姐给我用心挑选的杯子,保证不会再出现下一次事故,2000字的检讨书我也奋笔疾书争取早日奉上,不过可能能力所限比较学术风和流水账。”
“那本宫暂且原谅你罢。”我一副“本座看在你态度真诚的份上才原谅你”的得意嘴脸,态度随之360度大转弯,“好了啦,我现在对下答案,等会儿有不会的就拍给你,好让你有点事情做。”
“其实只要听着你的声音,我就感觉忙碌了。”安静之中,蒋绪澄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不用视频…只是听着声音,就好像在你身边看着你这边搬搬那边写写,我有没有说过你收东西的样子很像小仓鼠?”
他描述着描述着笑起来,“就是一只手里拿点什么,另一只手也不愿意空着,一定要抓什么在手里才安心。那么大一个包袱你愣是一个人扛起来,那时候我好像还对你有点意见,所以我知道你不愿意来问我能不能帮忙。”
蒋绪澄的声音分分明明地低落下去,“虽然那时候不喜欢你,但是我依然觉得你是那种独立安静的女孩子,毕竟你是梓戚哥的妹妹……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太不绅士太不照顾人了一些,让你拿着那么重的东西一个人走那么远。”
失笑于他小小的纠结与自我缠绕进回忆的可爱举动,我一边整理考卷一边安慰,“安啦,你的脾气不就一直这样吗,不是朋友的人你往往很少出手帮忙,更别提你那时候还不太喜欢我这个人,换我我也不帮做事的。”
蒋绪澄仍然嘟囔着,“那可不一定,换了你你可能就屁颠屁颠跑去问别人需不需要帮忙了。”
“好了啦,不想这个问题。”他难得如此别扭,我抓准机会逗了他几句,“还说我像仓鼠搬家,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听着像什么动物啊?”
“像什么?”蒋绪澄的语调果然充满期待起来,“警告你,不许说那类无厘头答案,比如猪啊或者大猩猩什么的。”
“在你心里就这么想我啊?”明知他看不见,却又忍不住想白他一眼,“我用修辞手法都是符合事实的好不,难道你自己觉得你刚才那个举动有几分像猪或者是大猩猩吗?”
“当然没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我闭着眼,在脑海里勾勒出他赤着脚踩在沙发上因炸毛而一蹦一蹦的模样,“我们蒋蒋怎么会像猪或者大猩猩啊。”不知不觉连我的语气都随之温柔下来。
“我们蒋蒋啊……当然是像猫,像什么猫呢……对啦,孟加拉豹猫。跟人素不相识的时候,就高高傲傲的,喵一声也不肯,可当喜欢上人之后就愿意矮着身子蹭一蹭,喵喵几声撒娇,让人对自己好一些,陪伴得久一些,让自己喜欢的人甘心为它付出所有。”
“那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蒋绪澄的口吻小心翼翼,“……好像这个问题问过你很多次了。”
“是呀,我也说过很多次答案啦。你知道我不喜欢被拘束的,但是我还是愿意因为你再忍耐一下,只要你不越过最低最低的底线,我都能再接受。”
我依旧给他这样安安稳稳的回答。一直、永远……这样时间永恒的词句,放眼看去未来全是白茫茫而又令人感到未知的一切,我无力作下太久远的承诺,也不愿在港湾一般的臂弯里融化了自我,我只能够许诺现在和眼前。
“那拉勾。”尽管无法触碰,连投映出的影像都没有,我依然向着手机的方向伸出手去,直到指尖靠上了屏幕,“一百年上吊不许变,变了的话……就罚我们再也不相见。”
——原本的台词本应该是变了就成猪八戒,我却鬼使神差从嘴里溜出这样一句意义不详的语句。
一时间我与蒋绪澄都怔住了,无心之语却戳中心底最隐秘的害怕角落,我有些慌乱地握起笔,岔开话题道,“……又分心了,说好要对一下标准答案的。”
手机那头蒋绪澄清了清嗓,再说话时声音已听不出半点异样,“这次有认真写,应该正确率会比上次高得多。”
我习惯性拖长声音道,“再不进步我都要绝望啦。”手下不紧不慢翻动着书页,红笔划去错误圈写正确,蒋绪澄轻声哼着断断续续的旋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念一首英文诗。
“……Andthesunlightclaspstheearth,Andthemoonbeamskisthesea;Whatareallthesekisingsworth,Ifthoukisnotme.”
日光拥抱地球,月光亲吻海洋;但这些亲吻又有何用,若你亲吻的不是我。”
(——雪莱《爱的哲学》)